情欲乐园 第4章 一见钟情

  天气暖和得令人头昏目眩,地上却很拥挤。在我匆匆赶到自己的房间时,甚至可以听到空洞的通廊中传来持续的高声谈话。

  现在没有时间静静地喝酒或是在花园中散步了,甚至没有时间看他们把奴隶赶离游艇。

  奴隶在一小时后会出现在门厅验收处,而我甚至还没有看完档案。

  每一名奴隶都附有完整的描述,加上身世及评语,三者收集在一起,再加上详细的照片;我学会去注意奴隶本身,也去注意他们的档案资料。

  一打开门,我就看到戴安娜在等我。她身上没有佩戴装饰品,头发梳开来,是我最喜欢她的那种模样。有些训练人员认为∶奴隶佩戴巧妙的小小装饰品,看起来更加裸露。我不以为然。

  在像我们这样的房间里,铺着厚厚的毛毯,挂着古代的天鹅绒帷幔,加上所有小小的文明配备;一位裸身的奴隶在这样的房间中,就像火焰一样燃烧着。

  在流动着的黯淡色调中,在萤光幕及低矮的雕刻家具中,戴安娜透露出纯粹的动物性,以及无限的神秘气息,只有人类这种动物能够如此。

  如果你把她放置在像我这样装饰得很嚣张的房间里——置身于海地的绘画、盆栽的羊齿和野蛮的石雕中——那么,你就拥有了一种很丰富又很成熟的什么,能够在没有馨香的地方嗅到馨香,并且在一见到时就品尝到肉体的烟味与咸味。

  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那个时刻∶第一次发现她在那儿——无论我在门厅及花园里已经看了多少奴隶——看到她两颗摇摆着的沉重乳房,看到那潮湿的三角形阴毛,同时她在等待我的命令。

  戴安娜总是像一位舞者,光滑又瘦削,雪白的头发直泻在优雅的肩膀与背部。她的脸孔却大不同,因为它很迷人。脸上有几乎噘着的大嘴唇,有我曾看过的最圆、最灵活的眼睛。但是真正使我动心的是她的法国腔调。我曾努力去分析她的腔调,分析那种效果,努力要习惯它。但这是她那些强硬又不明确的价值之一。

  我无法把她拥入怀中,吻她。我没有时间去开始做这一切事情。我可以看到大堆马尼拉纸档案放在我桌子上的白色电脑荧幕前。所有的资料都输入电脑中,但我仍然喜欢在手中拿着相片,以及清稿。我总是叫他们送档案来——无论档案看起来多么原始。

  “把窗户打开,亲爱的。”

  我说。

  “是的,丽莎。”

  孟买琴酒在等着,酒杯已经放了冰块,莱姆果刚切好。孟买琴酒是我能够直接喝下去的唯一琴酒,我不曾加上其他东西一起喝。

  我用眼睛的馀光,注意看着她,以同样那种像猫一样的速度与敏捷姿态移动着,修长的双手慢慢伸出去,好像双手甚至爱上那条拉动沉重紫帷幔的绳索。

  有三年的时间,“她都生活在这些围墙里面”——俗话这么说。一年有六个星期的假日见不到她的踪影。我必须坦白说,我不知道她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在那段时间中是什么模样。据说,“俱乐部”会员曾提议与她签约拍电影,为她找结婚对象,并安排她到异国享受豪华的私人生活。但是,这一切对这儿的奴隶而言,并不是太不寻常的事。我们之所以要他们签约,待一段时间,并且付给他们那么多钱,这是理由之一。

  我有一次看到她穿上衣服,要去度假,与另一位奴隶臂挽着臂,走向等着的飞机。有人说,她们中五个人联合起来,在瑞士阿尔卑斯山租了一座城堡。

  戴安娜已经在下雪的天气中穿上一件滚毛的白色外衣,戴上一顶白色毛帽。她看起来像俄国人,像一位跳芭蕾舞的巨人,其他女孩都像矮人,因为只有她自在地跨着大步,走过停机场,下巴翘起,法国人的小嘴自然地缩拢,好像总是随时准备好要接受别人的亲吻。

  但是我不了解此时的戴安娜。我只了解她是裸身的卑屈奴隶,日夜在这儿侍奉我。她是完美的化身——如果有“完美”这种东西;而在无干扰的安静夜晚中,我时常这样告诉她。

  阳光从法国窗涌进来,加州胡椒树的多叶大枝干,像一种罩纱,遮盖住夏日的蓝天。

  天空太清澄了。风铃的微弱声音从花园中传来,一堆迅速掠过南方的云儿忽然不见了。

  她蹲伏在我近处,我伸出手,手指滑到她的乳房上——完美的乳房,不会太大——感觉到她跪在那儿,默默地屈服。她的臀部靠在脚跟上,我喜欢她这样;她向下看的时候,眼睛是湿润的。

  “你尽管说,”

  我说,开始整理档案。“我不在的时候,你守规矩吗?”

  “是的,丽莎,我努力讨好每个人,丽莎。”

  她说。我从她手中取下酒杯,在痛苦中等待了几秒钟,让琴酒变得冰冷,然后深深咽下冷冷的一口,让即刻产生的暖气扩散到胸膛。

  她的姿态像一只猫,准备跳起来,手臂环绕我的颈子。我本来无法真正抗拒她这种模样,但是我还没有抖落假期中的焦虑心情。好像我们仍然在天空那儿盘绕。

  我走到前头,做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微弱手势,对她表示没问题了。她在跪姿中挺起身体,压在我身上,那是温柔的化身,我转头,亲吻她噘起的大嘴。

  我可以看到那种感觉刺穿她,穿过她的四肢,她的裸露献出了一切。她可能感觉到我身体很僵硬吗?她皱起眉头,张开嘴唇。同时我放开了她。

  “现在没有时间。”

  我低语着。是的,我有必要告诉她这一点。她跟我所曾经拥有的奴隶一样受过很好的训练。但我们之间存有那种温柔情态,使她很兴奋,就像那种冷漠之情总是让她流泪。

  我转开电脑影像显示器,迅速在白色塑胶键上打出“预告”。沉默的串串闪亮绿色字母立刻出现了,横跨在萤光幕上。一共五十位新来的奴隶。我看了这个数目,吃了一惊。

  从拍卖中我已经认识了三十位,但还有二十位是独立售出的。全是两年期的契约!所以,我们的新规则与规定正在发挥作用。我没有想到这么快。我曾想,真的,由于一些六个月的奴隶,或者至少一年期的奴隶,可能会使我们陷入困境中——因为当他们达到颠峰状态时,就会获得释放。我们真的需要两年的时间来训练一位奴隶,从他或她身上回收代价,但是很多奴隶就是不准备面对这种情况。

  现在是看清样的时候了。

  每份档案的封面都有一张奴隶的放大照片。我很快翻阅着,立刻把六张、七张、十张照片丢在一旁。全都是美女,有人会喜爱她们、折磨她们。但我不会。

  但是,这儿有一位很棒的女人,留着绺绺棕发,形成天然的大鬈发,还有美国人的椭圆形脸。

  我慢慢挣脱戴安娜,引导她的身体往下缩,让她的手臂抱着我的腰。我能够感觉到她那美妙的体重靠在我身上,前额依偎在我的肚子上,我的右手抚摸她的头发。她在颤抖着。她总是嫉妒新来的奴隶。她的胸房感觉起来很热。我几乎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脏在跳动。

  “你想念我吗?”

  我问。

  “非常想念,丽莎。”

  她说。

  吉蒂.坎特维尔,我记得档案上一个奴隶的名字。根据图示,她身材很高挑,五尺六寸,处理起来会很有趣,并且资料也显示∶她的智商很高,获得新闻硕士,遍游世界各地,是洛杉矶的电视女气象播报员,在旧金山主持一段时间的脱口秀。在贝尔.艾尔的一个私人俱乐部中,接受一个名叫伊莲娜.吉夫纳的巴黎人的训练。我不认识这个训练员。但我们以前曾从吉夫纳那儿买过很好的货。我翻回照片那一页。

  “你有干很多活吗?”

  我问。我曾刻意准许戴安娜干活。她需要干活,保养是不够的。

  “是的,丽莎。”

  她说,我能够听到她的声音突然变了。我从她的颈背地方拉起她的头发。她全身发热。我知道她两腿之间的耻毛湿透了。

  照片中的棕发女孩确实是一位美国美女——“花花公子”跨页照片中那一型的美女,完美的女气象播报员,没错。我能够在想像中看到她出现在夜间新闻中。圆眼、大眼,像戴安娜,但透露一种世俗的气息——纵使骨架很可爱,仍然掩饰不了的。但是,她的脸上即散发出强烈的智力,难掩些许探知的好奇心。是个健康的美国女孩,有一对啦啦队长的乳房。

  确实要好好检视这一位。

  我辍了一口琴酒,迅速地工作,把硬皮封面一个个翻回原位。戴安娜在吻我。

  “安静。”

  我在凝视着一张男人的照片。

  金发,根据图示是身高六尺二。但我回看照片,有一会的时间无法了解自己的反应,无法了解自己的反应为何那么强烈——除非是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使然。

  他们在照片中很少微笑,都是直直往前看,好像警察人员在为他们拍照。有时,整个弱点就在那儿显露出来,也就是那种恐惧的心理。他们即将遭受监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完全是一种错误。但是,这个人却在微笑,或者至少透露些许愉悦、些许聪慧。

  浓密的金发,几乎卷曲着,稍微落在前额上,靠近耳朵与颈部的地方非常好看。眼睛是灰色的,或者也许是蓝色的,一副大眼镜像是两圈淡淡的烟,只在顶端微微地投下阴影,所以颤骨上方的镜片非常清晰。还有那抹微笑。他穿了一件黑色套头衣服去拍照,双手交叉,而不是放在两旁。是一种相当放松的姿态。

  我翻到档案后面,要看他的裸体照片。我身子往后靠,凝视着照片,啜饮着琴酒。

  “看看这些照片,”

  我说。戴安娜抬起头,我把两张照片给她看。“一名俊男。”

  我低语着,轻拍着史雷特的照片。我移动身体,要去取冰块,倒琴酒。

  “是的,丽莎。”

  她说,尽可能在言语中加进受伤的感觉,并且为我斟满了酒,好像这种姿态具有极大的意义。我又吻她。

  在裸体照片中,他是站着,两手放在身体两侧,但透露出同样微微愉悦的神情——显然努力要稍微加以隐藏,也许有人叫他不要微笑。一种令人惊奇的临场感从照片中散发出来。并没有一种姿态、一种想像的自我影像保护他。那是完美无瑕的身体,一种真正的加州人身体,显示出经常运动的美妙肌肉,以及强有力的小腿。没有过分地发展,有着真正在海滩晒黑的肤色。

  艾略特.史雷特。加州柏克莱人。二十九岁。在旧金山接受马丁.哈利法克斯的训练。

  这倒很有趣。是我的家乡。而马丁.哈利法克斯正是世界上最好的训练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或许有一点疯狂,但是,我们不全都是有一点疯狂吗?

  我在二十岁时,曾在马丁.哈利法克斯位于旧金山的维多利亚式房子工作过。只有十五间光线黯淡而装潢高雅的房间,然而却像是一个宇宙,像“俱乐部”一样广大而神秘。是马丁.哈利法克斯为了奴隶们,把日光浴室建造得很完美,有小小的脚踏车及运动脚踏车,在奴隶们受到处罚时就让他们去踩这种车子。让一个加州人——甚至像马丁那样苍白的加州人——去想到像那样的健康设备吧!

  但是马丁.哈利法克斯及“豪门”存在时,并没有“俱乐部”存在,并且就某一个意义来说,“俱乐部”要归功于我,也要归功于他,或者,他是以金钱支援了“俱乐部”。是马丁选择不跟我们一起来这儿。他一直无法离开旧金山或“豪门”。

  我翻到马丁的手写报告。马丁喜欢写东西。

  “这名奴隶非常世故,经济上能独立,也许很富有,尽管兴趣广泛,却一心一意想成为一名奴隶。”

  兴趣广泛。加州柏克莱分校的英国文学博士。我的老校友。既然是博士,他应该获得紫心勋章。智商不像吉蒂.坎特维尔那样高,但无论如何是相当高了。职业是自由摄影家,摄影对象是摇滚乐、名人,经常为“时代”、“生活”拍摄战争作品。出版了两本摄影的书——《贝鲁特∶二十四小时》及《旧金山游乐场扫描》在卡斯楚地区拥有一家画廊,在柏克莱拥有一家书店(哪一家书店呢?所有的书店我都知道。没有说哪一家)热中于危险的情况,以及危险的单人运动。

  这倒是不寻常,很像他的脸孔。

  我看看表。奴隶们要再过四十五分钟才到达门厅,而我已经选了两个,我确定了。不是吉蒂.坎特维尔,就是艾略特.史雷特。我只要看看艾略特.史雷特,就可以知道∶如果没有优先选择权,我会发疯。

  但是我确实有优先选择权。

  所以,为何涌起焦虑的情绪?是忽然感觉到自己可能无法掌控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吗?去它的,我已经下飞机了。假期过去了。我回家了。

  我把其他档案推开,开始继续阅读史雷特的资料。

  “这名奴隶在去年八月七日自动请求受训。”

  (九个月以前。他来这里,绝对是非凡的。但是马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决定接受我们所提供的最深度计划,同时拒绝与房子外面的主人合作——虽然每次使用奴隶的团体活动之后,几乎都会热心提供他几位主人。”

  “他极为有弹性且强壮,需要严厉的惩罚才会留下印象,但却在很多情况中非常容易感觉受到屈辱,几乎到达惊慌的程度……这名奴隶会透露一种微妙的倔强脾性,不易被人察觉,除非——”我停下来。这种事情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发现,并感觉到美妙的喜悦。我向前翻了几页,因为我知道马丁的描述习惯。

  “这名奴隶在马林郡的乡村别墅监禁了短暂的时间,显然认为整整一星期的训练内容非常艰辛,然而却几乎立刻要求去。每次受训后都睡得极好。结束时的休息期间经常阅读书籍,内容是广泛的经典作品、无聊作品,有时是诗歌。沉迷于侦探小说以及詹姆斯.庞德系列惊险小说,但显然是逐字阅读伟大的苏俄小说。”

  (这点太有趣了。除了侦探马丁之外,谁会注意到呢?

  “这名奴隶是浪漫主义者。然而到目前为止,在每次受训之后,一概不亲近任何主人,只是问我在未来所要提出的建议,他说,他想要面对自己最惧怕的事情。”

  我又看看照片。四方形的脸孔,甚至五官也是四方形的——除了嘴部,有点丰满。那微笑可解释为∶透露一丝讽刺,些微的鄙夷。应该有一个字眼,表示某种鄙夷又不像鄙夷的那种无情。他有一张“不错”的脸孔,有一点与“鄙夷”这个字眼相反。

  天啊,两星期以前,我可能在柏克莱的街上走过他身边,看见他在一间酒吧,位于……不要那么认真,丽莎。

  你已经看过了来自旧金山的奴隶的一千份档案。在这座岛之外,并没有任何生命存在,对吗?这份档案之中的资料,如同你一再告诉新进的训练员那样,在这儿应该对你很有帮助。

  我翻到训练经过的摘要。

  “令人惊奇的是,这名奴隶在乡村接受两星期的训练后,立刻被送回;其间,很多外埠客人几乎很无情地要他干活。老年的‘苏俄°普鲁’伯爵夫人爱上这位奴隶(参见后面的附记)但这名奴隶说,如果无法安排较长久的监禁时间,他要到别的地方。金钱不是目的。这名奴隶几次提到说∶他很害怕较年轻的主人,然而,他并不要求要避开他们。他说,特别可怕的是,比他虚弱的人竟然侮辱他。”

  我翻到最后一页。“谨以最高度的推荐之意送达这名奴隶(对于‘俱乐部’而言很理想)但是必须强调∶这名奴隶是一位新手。要监视他。虽然我能够保证他的敏捷与精神稳定,但我必须补充说∶他接受训练的时间并没有很多!虽然他通过这里女经理人的考验,但这些考验对于这位奴隶而言,却是在充满压力的情况下,他显然惧怕女人甚于男人。然而,这名奴隶拒绝谈女人,他说,他要尽可能去做,以便为‘俱乐部’所接受。再重复一次。要监视他。这名奴隶对于女人的反应很不错,显然对女人深感兴奋,但是爱情在这名奴隶心中造成了强烈的冲突。”

  我对于这人的两面个性感到很怀疑。我翻阅着档案,一直到我发现几张小照片。我的想法很正确,在侧面照中,没有面对摄影机,艾略特.史雷特看起来很严肃,几乎很冷酷。沉思的脸孔透露出一种真正可怕的成分。我翻回到微笑的脸孔那页。很惹人喜爱。

  我合起档案,没有去阅读“附记∶喜爱这位奴隶的一些男主人与女主人”的部分。天知道马丁还写出多少东西。马丁应该去当小说家。或者,也许马丁应该正是本来的马丁。

  我坐在那儿,只是看着马尼拉纸封面。然后,我打开封面,又注视着史雷特的照片。

  我感觉到戴安娜在我身边,感觉到她的温暖与她的需要。我也能够在她身上感觉到另一种什么——对于我的紧张的一点忧虑之情。

  “我不会回来吃晚餐,”

  我说。“现在快把发刷拿来,我要一点凉凉的香奈儿来喷脸。”

  她一走向梳抬,我就按下桌上的钮。

  她把香奈儿放在化室的一个小冰箱中,让它变冷,用一块干净的法兰绒布包着拿来。

  我用香奈儿香水轻拍脸颊,同时她帮我梳头发。没有人梳得比她好。她知道怎么梳。

  她还没梳完,门就打开了。我喜爱的男侍丹尼尔在门口出现。

  “看到你回来真好,丽莎,我们想念你,”

  他说。他看看戴安娜。“理查说,奴隶们再四十五分钟就会到门厅。他需要你,是特别的事情。”

  真是不巧。

  “好吧,丹尼尔。”

  我对戴安娜做手势,要她不要再梳。我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注视她。她低下头,白色的头发飘垂在身体四周。“我会很忙,”

  我说。“我要戴安娜干活。”

  我能够感觉到她微微的震惊。对我们而言,最热情的时刻总是在我们分离之后。接近傍晚时会有时间,不是吗?而她当然知道。

  “索罗斯基伯爵在这儿,丽莎。他要她,被拒绝了。”

  丹尼尔说。

  “是的,善良的老索罗斯基伯爵,他要让她成为国际影星,对吗?”

  “就是他。”

  丹尼尔说。

  “把她当礼物送给他。用丝带好好把她绑好,就像那样。”

  戴安娜投给我惊吓的眼光,但是她嘟起嘴,神情很美。

  “如果他不是立刻需要她,就让她在酒吧中干活,一直到很晚的时候。”

  “她没有冒犯你吧,丽莎。”

  “完全没有。只是时差让我感到不舒服,我们在上空盘旋了两小时。”

  电话在响。

  “丽莎,我们需要你到办公室来。”

  是理查的声音。

  “我刚进来,理查。给我二十分钟,我会到那里的。”

  我放下电话。

  戴安娜和丹尼尔走了,好安静。

  我又长啜一口凉凉的琴酒,同时再度打开档案。

  “艾略特.史雷特。加州柏克莱……在旧金山接受马丁.哈利法克斯的训练。”

  不只是家,那些地方——柏克莱、旧金山——你会到那里经历一种称之为“假期”的特殊苦行。不。它们是一次长久旅程的界碑,而这次长久旅程已经把我带到这座岛、这个房间。

  在一种半恍惚的状态中,我好像记得一些事情,或者毋宁说,好像再度召唤了这些事情——一切都是这样开始的。而在最初时,对我而言并没有马丁.哈利法克斯。

  ********我看到了那第一间旅馆房间,我曾在那儿做爱——如果人们是这样称呼°°记得那次朦胧的禁忌邂逅、那皮件散发出的气味、那舍弃一切自制的可爱感觉。

  有任何的激情像那第一次的激情吗?事情是多么奇异啊,事前那些梦及它的漫长时辰——一位无情主人,一位残酷的主人,一出有关惩罚与屈服而没有真正伤害的戏剧——不敢对另一个活着的人加以描述。然后是遇见巴利,他就像罗曼史连环图画中的男孩那样英俊,偏偏地点是在柏克莱的大学图书馆,离我家只有几个街区远,并让他很偶然地问及我正在看的书,正是被虐狂者的精神病医生所记载的可怕想像,证明……什么呢?有人跟我一样,他们想要在爱的名义下破人绑起来,接受惩戒,遭受折磨。

  然后是那典型的第一次约会,他在我耳中的细语。他说,这正是他想要的,他知道如何去做,并且做得很好。他在周末工作,是在旧金山一间很小但也很高雅的旅馆中当男侍,我们可以去那儿。

  “只要到你想去的地方。”

  他这样说,血液在我耳中悸动着,亲吻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我在爬着大理石阶梯时,心中很害怕——我们不能使用前面大厅的升降梯——在他打开黑暗的小套房时,我们像是一对罪犯。然而,那正是我想要的,是的,陌生的环境。他表现得很坚定,控制着情况,具有正确的时间感、速度感,也知道如何巧妙地应用这些长处。

  是热情的火焰最后更加迅速地吞噬一切,因为我几乎不知道他是谁。

  甚至现在,我也记不起他的脸孔。只记得他长得很好看、很年轻,看起来很健康,像柏克莱的每位年轻人。还有,我知道那间房子,以及他住在哪一条街。

  但是,那种激情几乎无可名状,我们就像两只动物,我们疯了,我们对彼此完全一无所知。一个安静而年轻的中学女孩,就十六岁的年纪而言是太严肃了;而一个大学男孩,几乎大不了我两岁,却阅读波特莱尔,说出有关感官方面的深奥言词,抽着直接从公司订购的奇妙浅色谢尔曼香烟,想要的东西也不是我想要的,并且有身分可以这样做,有似乎真实可靠的技巧可这样做。

  我们会制造不和谐但却美妙的音乐。危险性呢?那样很刺激吗?不,那是一种丑恶的暗流,只有在夜晚结束时才散发掉。此时,我在筋疲力尽与沉默中,跟着他走出旅馆,偷偷穿过边门,知道并没有发生“可怕”的事情,知道他没有发疯,刹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危险性”并不是一种调味品,只是我在那些日子中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俱乐部”的深处之中,从来就没有那种代价……那是它的精髓、它的贡献、它存在的理由。不曾有人受到伤害。

  我跟他又见了两次面,然后他建议和他的朋友大卫见面。下午时,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此时,关系失去了亲密性,忽然之间,我们并不是平等的参与者,我开始害怕了,是吗?忽然,抑制的心理向我袭来。他又跟另一个朋友来找我,再一次提出求婚,我感觉被出卖了。

  之后是痛苦的漫长夜晚,流浪在旧金山市区,寻求经过我身边的脸孔,窥伺豪华旅馆的大厅,想着。是的,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有一个男人,一个高雅又有经验的男人,一个新的开始,某一个男人,比原来的那一位聪明、威严、谨慎无数倍。

  坐在家中的电话旁边,面前是报纸的人事栏。它是一种密码,代表我心目中的那件事吗?我敢拨两个号码吗?茫然经历例行的经验——大学四年级时的正式舞会、电影约会——时而喃喃说着谎言,辩护自己的冷漠、无情。还有那种可怕的感觉,感觉自己是一个颓废的人,一名秘密的罪犯。在闲荡中走过柜台,柜台上有皮手套放在玻璃匣里面,尽管浅浅的盒子里放有白色的卫生纸,但看起来还是微微显得不吉祥。

  是的,我会喜欢这些,这些很长、很长又很紧的黑手套……而我腰部的宽皮带紧系着,像一条奇特的腰带,是的,一旦买得起,就再添加黑丝绸及紧贴小腿的高统靴。最后在靠近柏克莱校园的一间书店中,在沉默的怀疑与令人脸红的兴奋中,发现了那本震撼心灵的经典作品——别人想必已经知道很多年了——光滑的白色封面看起来那么无邪——《O娘的故事》不,你并不孤独。

  付书钱时,我感觉到书店中每个人都在看我。然而,我坐在“地中海饭馆”中,脸上泛着红晕,眼光呆滞,一页一页地翻阅,看看有谁看到这本书,提出评语,朝我走过来。全都看完时我才合起书来,然后透过开着的大门,凝视着学生在雨中匆匆走在“电报街”上,想着∶我不要一生都生活在幻想中,不要这样,就算……我不曾再打电话给巴利。让每个人都很震惊的,并不是地下报纸中一则神秘的个人广告,也不是施虐狂与被虐狂之间的喧嚣谈话,而是旧金山地方报纸中一则看起来最为无邪的小广告∶特别通告。罗伊希学院仍然接受申请。在这么晚的时候,只有完全熟悉训练课程的人才会申请。

  “罗伊希”是《O娘的故事》这本法国小说中,O娘被带去的那间虚构的别墅。不可能误解其中的意思。

  “但是,你不会使用鞭子,我是说,一种会真正造成伤害、引起强烈痛苦的东西……”我在电话中低语着。此时我们已经讨论了所有的安排,包括在旧金山一家饭店面谈,以及如何彼此认识对方。

  “不会,亲爱的,”

  金.保罗说。“没有人会那样做——除了在书本上。”********哦,那些长久等待的时刻可真是纯然的痛苦,还有那些秘密的希望与梦想……当金.保罗从“恩利可”饭店的桌旁站起来时,他看起来是那么透露出欧洲人的风味。天鹅绒夹克,狭窄的衣领。像是记忆中一部维斯康堤的电影里某一位英俊的黑眼睛法国演员。

  “一位真正性感的美国女人,可真是宝贝,”

  我喝完咖啡时,他这样说。“但是,我们为何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呢?跟我来吧!”

  ********是的,痛苦,就是这个字眼,因为是那样年轻、那样被迫、那样受惊……某一位异教徒天使在那些日子里一直在监视着我,没错。

  ********但是,我的精神时钟已经发出沉默的警告。理查在等着,而现在我们是异教徒天使。我们只剩下不到半小时,新的奴隶就要进入门厅验收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