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乐园 第2章 新的一季

  我们在等待飞机降落的空地,巨大的喷射机缓缓地绕着岛屿飞行。我说那是观光路线,因为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切∶白糖似的海滩、小海湾,以及“俱乐部”本身那一大片绵延不断的土地——高高的石墙、绿树掩映的花园,以及一望无际错综的瓦顶建筑,半隐在含羞草和胡椒树之中。你可以看到一丛丛白色与粉红色的山杜鹃、橘色的小树丛,以及长满罂粟与深绿色青草的田野。

  港口就在“俱乐部”的大门口。在土地的远方是热闹的飞机场,以及直升机机场。

  每个人都为了新的一季而光临此处。

  那儿有二十架的私人飞机,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还有六艘雪白的游艇,停泊在近海处,蓝绿色海水所散发的光辉之中。

  “至福”号已经停在港口中,看起来像一艘玩具船在一大片亮光中静止了。谁会猜想到∶里面有大约三十名或更多的奴隶,无声无息地等待着主人把裸身的他们赶到甲板上,走进海岸之中?

  奴隶全都衣着整齐,坐船前往“俱乐部”,其理由很明显。但是,在允许他们看见这座岛屿——更不用说踏上这个岛屿——之前,衣服都被剥了下来。

  他们只有裸体、卑屈的份儿。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都编成连串的号码,储藏在一处巨大的地窖中,一直要到离开的时候才归还。

  每个奴隶的右手腕都戴着一副很薄的金手环,上面巧妙地雕刻著名字与号码,以供辨认身分之用。只是最初的几天,要用一根油笔在那美妙的裸体上记下很多东西。

  飞机缓缓下降,更加接近船坞。我很高兴,那小小的光景还没有开始。

  在检阅之前,我还有一点时间待在自己安静的房间中,约莫一个小时,足够喝一杯加冰的孟买琴酒。

  我的身子坐了回去,全身有一种缓缓的温暖感觉,一种正在扩散的兴奋之情从内心涌起,似乎覆盖了我整个皮肤的焦虑情绪。那是可贵的感觉,因为“俱乐部”为他们准备的东西才要开始。

  我非常渴望回去那儿。

  我发现,基于某种理由,假期越来越难过了,外在世界中的那些日子显得非常的不真实。

  去探望在柏克莱的家人,已经变得令我无法忍受,因为我必须避开同样的老问题,那就是我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什么?都住在什么地方?

  “看在上帝的爱的份上,告诉我,为何这样守密?你都到什么地方了呢?”

  有些时候在饭桌上,我完全听不到父亲在说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当他问我一个问题时,我必须捏造藉口,说是头痛,感觉不舒服,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问了什么事情。

  真奇怪,最美好的时光是我还是小女孩的时代,那些曾是我最憎恶的时光∶我和父亲在傍晚时分,绕着街区走着,上山又下山,他念着玫瑰经祈祷词,柏克莱山的夜声在我们四周响起,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在小时候的这些散步时光中,我并没有感到痛苦,只是像他一样的安静无声,透露着一种无以名状的忧伤。

  有一个夜晚,我跟妹妹开车到旧金山。我们在“北海滩”一个叫“圣皮尔”的明亮小地方一起吃饭。有个男人站在吧台旁,一直看着我,是典型的英俊年轻律师型的男人,灰色的狗齿格夹克,下面是一件白色的缆索状针织毛衣,头发理得像被风吹散了似的,嘴唇像随时准备微笑。就像我过去总是尽可能避免的那一种男人——无论嘴部多么美,表情多么鲜明。

  我的妹妹说∶“现在不要看,他会活生生吃掉你。”

  我非常想要站起来,走到吧台,开始跟他谈话,并把车子的钥匙交给妹妹,告诉她说,我第二天才去看她。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只是跟他谈谈吗?毕竟,他跟一对男女在一起,而且显然没有约会。

  那会像是什么呢?他们所谓的“平凡的性”?地点是俯瞰太平洋的一间小小的旅馆房间,房间里面住着这位非常健康的“正直先生”,他不曾梦想到自己是跟来自世界上最堂皇的异国性俱乐部的“华服小姐”同床?也许,我们甚至会到他的公寓那儿——一个小小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硬木家具与镜子,并且可以俯瞰海湾的景色。他会假装自己是米尔斯.戴维斯,我们会一起做菜。

  丽莎啊,你的脑筋有问题。你的专长是幻想,但不是那种幻想。

  立刻离开加州吧!

  但是,那些平常的娱乐在日后对我并没有多大的帮助——虽然我曾到“罗德欧大道”大肆搜购新衣服;在一个午后旋风似地造访达拉斯的沙科维兹;到纽约去观看“猫”、“我的一个与唯一”,以及两三出很棒的外百老汇戏剧。我经常到博物馆,曾到“大都会博物馆”两次,只要抓住机会就到处欣赏芭蕾舞,除外还买书,很多的书,以及影碟,以便度过往后的十二个月的时光。

  所有的这一切本来应该很有趣的。我在二十七岁时所赚到的钱,比自己梦想一生要赚的钱还要多。我偶尔会努力去回想那种滋味∶当我想拥有夏图克街那家“比尔店”的所有金色包装口红时,事实上口袋里却只有一个银币,够买一包口香糖。但是,花钱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让我筋疲力尽、兴奋急躁。

  除了很少数的时刻,也就是那种苦乐参半的时刻——纽约的舞蹈与音乐非常令人狂喜的时刻——不然我一直都在倾听着一种内心的声音,它一直在说∶回家吧,回到“俱乐部”。因为如果你现在不立即转身回去,俱乐部可能就不会再存在在那儿了。而你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并非真实。

  真是奇怪的感觉。法国哲学家所谓的一种荒谬的感觉,使得我浑身不舒服,觉得无法找到一个地方深呼吸一下。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需要假期,需要走过正常的街道。那么,为什么这一次是那么焦虑、那么不耐烦,感觉自己所爱的人的安宁被威胁了呢?

  最后,我在位于达拉斯的“阿道弗斯”旅馆的小房间里,重复观看着同样的影碟。那是一部小型电影,由男演员罗伯.杜华尔主演,片名叫“安杰罗,我的爱”,是描述纽约的吉普赛人的影片。

  安杰罗是一个精明的黑眼小孩,大约八岁大,很世故、很聪明、很俊秀;这是有关他的电影,有关他以及他家人的电影,而杜华尔让这些人杜撰出很多属于自己的对话。这部电影比真实更真实,描述他们在自己的吉普赛社区中的生沽。他们是置身于事情中心的边缘人,他们就置身于纽约之中。

  但是我却很疯狂,因为我坐在达拉斯一间黑暗的旅馆房间中,重复看着这部电影,达七次之多,因为它的真实性透露了异国情调。我看着这个敏锐的黑发小男孩,打电话给他那个不到十岁的女朋友,跟她瞎聊,或者走进一个唱西部乡村歌曲的女童星的化室,跟她调情。这个无所畏惧而心地善良的小男孩,完全浸淫在生活之中。

  最后,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我像一位大学生似的不断自问着,为什么我会想哭呢?

  也许,我们全是边缘人,我们全都以不寻常的方式穿过一处由“正常状态”所构成的荒野,而这处荒野只是一种迷思而已。

  也许,甚至在旧金山“圣皮尔”酒吧的那位“正直先生”,也是一种边缘人——写诗的年轻律师——第二天早晨如果我说,“猜猜我靠什么维生?不,其实是一种职业呢,是很严肃的,是……我的生活。”

  他还是会照样喝咖啡、吃面包,不会表现出很震惊的样子。

  真是疯狂。喝着白酒,看着一部有关吉普赛人的电影,把灯转熄,注视着夜晚的达拉斯,所有那些发亮的高塔,像阶梯一样升到云层。

  我生活在“边缘人天堂”,不是吗?在那儿,你所有的秘密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从来不会孤独一人,并且一直都会恨安全。那地方就是“俱乐部”——我的成年生活都在那儿度过。

  我就是需要回到那儿,如此而已。

  在这儿,我们又在“伊甸园”上空盘旋,几乎又可以很详细地看着那些新来的奴隶走进来。

  我想看那些奴隶,看看这次是否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完全非比寻常的东西……啊,古老的罗曼史!

  但是,每年奴隶都不同,都稍微聪明、有趣、世故。每年,当“俱乐部”变得更加有名,当越来越多像我们一样的俱乐部开张时,前来的奴隶的背景就变得更加多样。你从来就不会知道那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从来不会知道肉体与神秘会以什么新的形式出现。

  就在几天以前,才举行过一次很重要的拍卖,是值得注意的三次国际拍卖中的一次。我知道我们买下了一大批奴隶,整整两年的契约,大约是三十名男人和女人,他们全都很迷人,由美国与海外一些最佳豪门提供了优秀的文件证明。

  一个奴隶要在那种拍卖场合出现,得先受过最佳的训练,而且必须每次的考验都通过。我们时常从其他来源获得一位非自愿或不可靠的奴隶,由于玩弄皮杖和皮带,在多多少少意外的情况下惹上了什么麻烦。我们会很快解放与资遣这些奴隶。虽然我们不喜欢这种损失,但奴隶本身并没有错。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们之中有很多人会在一年后于最昂贵的拍卖台上出现。要是我们又选上他们——只要他们够漂亮、够强壮,我们会选上他们——他们就会在日后告诉我们说,自从被解放后,他们一直梦想着“俱乐部”。

  但是为了让拍卖继续下去,这些错误并不会在大拍卖中出现。

  拍卖前两天,奴隶们在委员面前接受检验。他们必须表现出完全的服从、敏捷,以及弹性。文件经过检查再检查。委员们根据奴隶的耐性与脾性评分,并按照一连串的生理标准分类。如果你想要的话,只要看看内容广泛的目录和照片,就可以买到令人满意的奴隶。

  当然,我们为了自身的目的,会再度进行这一切的评估工作,并且根据我们自己的标准,再度挑选奴隶。但是这意味着∶这些在拍卖中出现的“商品”是第一流的。

  如果一名奴隶不是很优秀的货色,不会很熟练地站在亮着灯光的平台上,接受数千只手与眼睛的检视,那么,他就无法进入拍卖筛检房中。

  开始时,我是习惯亲自去参加重要的拍卖。

  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从这些毫无经验的年轻人之中选择自己想要的——无论他们接受了多少私人的训练,他们都是毫无经验的年轻人,除非我们训练他们——而是因为拍卖本身非常令人兴奋。

  毕竟,无论你把一名奴隶准备得多好,拍卖对于他或她而言都是一种剧变。裸体的奴隶站在用心打亮着灯光的台座上,身体经常在颤抖的,眼泪尽情地流,透露出可怕的孤单模样。在这里所有奇妙的紧张与痛苦,像艺术品一样精致地展示出来,每一丁点儿都像我所设想出来的任何“俱乐部”娱乐一样优秀。

  有几小时的时间,你在铺着地毯的巨大筛检房中走过来走过去。墙壁经常漆着令人舒服的颜色∶朱红色或鸟蛋的蓝色。灯光非常完美,香槟很可口,没有让人分心的音乐,唯一的节奏则是你心脏的律动。

  检视候选的奴隶时,你可以触碰他们、抚摸他们,时而向那些没有套上口衔的奴隶——这对他们来说倒是很无情的——问一个问题(我们称之为受过训练的声音。意思是∶他们受过训练,除非有人跟他们讲话,不然他们是不能开口的,也不能表达一点点的喜爱或希望)有时,其他的训练员会把你的注意力引向一个很不错的货色,也许是他们自认买不起的货色。然而,有一群买主会聚集在一个非比寻常的美人四周∶要她做出大约十二种可供参考的姿势,以回应十二种不同的命令。

  我从不在拍卖筛检场合中杖打或鞭打奴隶。只要你等着,只要你注意着,你就会发现∶有些人很愿意这样做。其实出价的时刻敲击在拍卖台上的那么几响声音,就可以把你需要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了。

  并且你会听到很多免费的明智评语∶这个奴隶太容易有疤痕,你花的钱不值得;这一个皮肤摸起来像小猫那样柔软,但很有弹性;或者,像那样的小乳房确实是再棒不过了。

  要是你能远离香槟,那可真是一种教育。但是真正优秀的训练员,很少显露出有关自己的讯息,也很少显露出有关所检视的那些颤抖着的可怜奴隶的讯息。一个真正优秀的训练员,能够学习到自己所想要学的一切,只要他或她溜到一位奴隶身旁,一只手很突然地抓起奴隶的颈背。

  有一件事倒是很有趣,那就是,能够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其他训练员。有时他们似乎是男神与女神,从排列在门前的黑色轿车中滑出来——到处都是那种象征高度时髦的标志,透露着奢侈的脆弱∶磨光了毛绒的丁尼布衣,用最薄的印第安棉布裁制的露胸衬衫,还有那像是要掉落的露肩丝服。头发蓬乱,指甲像短剑。不然,就是那些穿着三件式黑色西装,模样比较冷漠的贵族。他们戴着古板的银边眼镜,短发梳得完美无瑕。只听到噜苏的胡言乱语(虽然奴隶们的国际语言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被确认为英语)十几种不同的国籍,以特别的方式铭刻在那种几乎是必然的命令神态上。纵使在脸蛋儿很可爱、似乎很天真的训练员身上,也隐隐透露一种命令的神态。

  在任何地方看到训练员时,我都认得出来,我到处都能指认出他们——从拉克索地方的“国王谷”中的那座肮脏小亭阁,到王子港的“欧拉夫松大旅馆”中的那座阳台,我都能指认出他们。

  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无趣的赠品,诸如黑色的宽表带,还有高跟鞋,是你在平常的店里找不到的。还有,他们以某种眼神“脱光”房间中每个好看的男人或女人的衣服。

  一旦你成为训奴隶的人员,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你的裸体奴隶。你身上透露一种超电荷的感官氛围,几乎无法抖落掉。女人裸露的膝背、裸露的手臂、挤压身体后留下的小小皱纹;男人的双手插进口袋时,衬衫在胸膛上紧绷的模样;侍者弯身从地上抬起餐巾时臀部所显示的动态——无论到什么地方,你都可以看到这一切,感觉到那种象征兴奋之情的永恒、低沈的声音。整个世界是一个快感俱乐部。

  但是,拍卖中还有一种特别的快感,那就是,看到少数很富有的人,他们在自己的家中或乡村别墅之中保有训练员,并且还可以到拍卖场买进奴隶,供自己使用。他们通常是很杰出的人物,我是说这些私底下拥有奴隶的人,大多是一群很奇异的人儿。

  我记得有一年,一位英俊的小伙子,才十八岁,由两位保镳陪伴着,很严肃地翻阅着奴隶目录。透过紫罗兰色的眼镜,远远地窥伺着每一个奴隶,然后走到他们身边,十分谨慎地捏着他们的皮肤。这个小伙子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除了一双鸽灰色的手套,自始至终不曾脱掉。他在捏着一个奴隶的身体时,我几乎能够感觉到那双手套。所到之处,保镳都跟着他,而那位训练员——我应该补充说,他是最佳的训练员之一——也跟在身边。他的父亲多年来一直拥有一位训练员,以及两名奴隶,现在该是儿子学习享受“这种娱乐”的时候了。

  他看中了一个很强健的男孩与一个同样强健的女孩。

  请了解我所谓的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我并不是说“孩童”。“俱乐部”,以及有名的拍卖所并不从事孩童的拍卖,理由很明显,因为私人的训练员不会把孩童送到我们这儿来。有时会有少年奴隶出现,不过那是因为有人恶作剧,要不就是伪造文件;这时候我们会火速地把他们送回去。

  我所谓的“男孩”或“女孩”,是指一种奴隶,不管他们真正的年纪为何,从外表和行动来看都显得很年轻。有些奴隶虽然三十岁了,却仍然有资格称为“男孩”或“女孩”。有些奴隶虽然只有十九岁或二十岁,但处在束缚与屈辱的状态中,他们也保持一种严肃与尊严受创的模样,让你想到他们是成年的女人和男人。

  无论如何,这个十八岁的主人买了两名很青春且肌肉很结实的奴隶。我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在拍卖那个女孩时,他出价比“俱乐部”高。那名女奴隶有着一头金发,皮肤晒得很黑,无论受到多严厉的惩罚,都不曾掉过泪;而这个主人则内心越来越激动。我很想要拥有这个女孩,我记得当我看到她被绑起来送走时,心中觉得有点不爽。这个年轻的主人似乎也观察到了这点,因此我在那一天第一次看到他微笑,也是唯一的一次微笑。

  但是,我总是为他们担心,我是指那些被拥有私人奴隶的人买走的那些奴隶。并不是说这些拥有奴隶的人不值得信任。如果你想从有名的奴隶拍卖所那儿,或者从有名的私人训练员那儿,买得奴隶,那么你就必须是值得信任的人;你的人员必须经历考验,获得别人的赞同,并且你的房子是安全的。我之所以为他们担心的原因是∶一旦成为一个大庄园中两、三名奴隶中的一位,那是很孤独的,也是很怪异的。

  我知道这种事,因为我在十八岁时,情况就是如此。无论男主人或女主人多么英俊和漂亮,无论派对或其他娱乐活动多么经常举办,无论训练员多么强健、善良,总是有太多的时候你会孤单一人在那儿胡思乱想。

  最初,奴隶们很害怕“俱乐部”,“俱乐部”把他们吓坏了。但是,事实上“俱乐部”是一个大子宫。它是一个巨大的社区,不曾放弃任何人,灯光不曾熄灭,不曾有真正的痛苦或伤害在那儿存在。“俱乐部”不曾发生过任何意外。

  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拍卖场了。

  我太忙于其他工作了——要监督我们的小报“俱乐部官报”,还要应付那种无法满足的需求,也就是说,人们需求“俱乐部店铺”中所出售的那些新纪念品与新奇东西。

  白色的皮杖、皮条、皮鞋、皮眼罩,甚至咖啡杯,上面刻有“俱乐部”首字字母的图案——我们的设计或供应不曾足够满足需求。这些东西不仅止于美国本土人们的卧室之中,在旧金山与纽约,它们以四倍于原始价钱的代价,与过期的“俱乐部官报”一起出售。这意味着∶这种商品已经代表我们了。基于这一点,我们更有理由让这种商品变成第一流。

  然后,有些新会员,我必须引导他们进行第一次的参观访问,把裸体的奴隶亲自介绍给他们。

  不过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于奴隶本身进行指导、训练及改善的工作。而这正是我真正的工作。

  一名好奴隶不仅是一种彻底“性”化的人,随时准备在床上满足你的每种兴致。一名好的奴隶要能够为你洗澡、为你按摩、跟你谈话——如果你想的话——跟你游泳、跟你跳舞、为你调酒、用汤匙喂你吃早餐。只要在你房间中拨一个正确的电话,你就可以有一名经过特别训练的奴隶,准备扮演熟练的男主人或女主人,成为你所欲求的那种奴隶。

  是的,我再也没有时间去拍卖场了。

  除此之外,我也发现一件事情同样有趣,那就是∶等待新一批的奴隶送达,然后选择其中自己所想要训练的一名。

  我们买进非常多的奴隶;如果拍卖的规模够大的话,至少一次买进三十名,我不曾失望过。已有两年的时间,我都优先选择奴隶。也就是说,我在任何其他训练员之前,先选择自己想要开发的奴隶。

  飞机似乎盘旋了一小时之久。

  我越来越焦虑,心里想着∶这就像一出存在主义戏剧。我的世界在那里,但是我却无法进入。也许,这全是我所想像的某种东西。到底我们为什么不能着陆呢?

  我不再去想旧金山那位梦幻般的“正直先生”,也不再去想自己在达拉斯或纽约所瞥见的十几个清晰面孔。(我们那样突然离开,当时他是正要走到“圣皮尔”酒吧我们的桌旁吗?还是我妹妹捏造了此事呢?我不愿去想“正常的生活”,也不愿去想度假那几周中发生的所有恼人小事。

  但是,只要我们还在天空,我就仍然陷在罗网中。我无法摆脱大城市交通的气氛、无止尽的闲谈,地无法摆脱与妹妹们在加州的那些时光——倾听她们抱怨事业、情人、昂贵的精神病医生和“提升意识的群体”。全是有关“意识层次”及精神解放的简单行话。

  我的母亲非常不赞同,她一边列出早餐圣餐礼的必备品,一边说人们只需要忏悔,不必要有精神病医生。说的时候,脸上保守的天主教精神结合了疲倦的神情,黑色的小眼睛透露出无可压抑的天真神情。

  我差一点就要告诉她们“那个温泉治疗胜地”——花边新闻中经常提到的——也就是她们在“老爷”与“花花公子”中读到的那个声名狼藉的“俱乐部”。“猜一猜是谁创立的?猜一猜我们与‘俱乐部’的‘意识层次’有何关系?”

  啊,真是令人伤心。一个永远无法推翻的藩篱。

  如果你把人们无法重视或了解的事情真相告诉他们,你只会伤害到他们。请想像我父亲的脸孔(他不会说什么话的)请想像一位慌乱的“正直先生”在那间太平洋岸的旅馆房间中,匆匆付了咖啡和面包的钱(“嗯,我想,现在最好开车送你回到旧金山。”)不,不要想像这件事。

  最好是说谎,并且圆谎。就像海明威所说的,说出真话是很愚蠢的,就像在一部拥挤的电梯里转身向每个人说∶“看啊,我们全都是凡人。我们会死,会埋在地里腐烂掉。所以,当我们走出这部电梯……”谁管你?

  我几乎到家了,几乎没问题了。

  现在飞机正越过岛屿,太阳猛烈地照射在六座游泳池的表面上,大建筑物的一百扇老虎窗窗口都闪耀着灿烂的阳光。在下面的青葱乐园的每个地方,我都可以看到一些动态,看到人们在草地上槌球、在午餐露台上进餐,还有小小的人影在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旁边骑马,沿着马径跑动着。

  最后,驾驶员宣布要着陆,然后轻柔的声音提醒我要系好安全带。

  “我们要进去了,丽莎。”

  我感觉到小小的机舱中的空气起了微妙的变化。然后我闭上眼睛,有一会儿的时间想像着大约三十名“完美无瑕”的奴隶,想像着有那么一次的时间,我会很难作选择。

  请赐给我一名真正不寻常的奴隶,我在想着∶一种真正的挑战,一件真正有趣的事情……忽然间,不知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要叫出来。我脑中出现了什么,是一种小小的爆炸,缓慢地进行。然后是一片片的思绪或幻想,像是保留到隔天的片断梦境。但是,内容是什么呢?解体的速度太快了,我无法了解。

  一个人类所呈现的某种影像突然展开来,像是遭到什么东西刺穿,但真实并非如此。而是一个人在美妙的“施虐——被虐”狂仪式中裸现——一直到你伸出手,触碰这个人跳动的心脏;就是这种奇迹。因为事实上,你不曾看到任何其他人跳动的心脏;在这个触碰的时刻之前,你认为那只是一种神话。

  精神有问题。几乎是令人不快的思绪。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曾听到、曾感觉到好几百个人的脉搏。无论奴隶是多么美好,无论他们是多么优雅,两三小时之后全都会是一样的。

  这就是我想回到这儿的理由,不是吗。

  这应该是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