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乐园 第19章 穿上衣服

  六点了,岛上任何地方都没有时钟。只是我胸膛中的怦怦跳。经理人看看他自己的表,叫我进去,在门旁等着。

  我最想品尝第一眼看到她的滋味,我最想让事情缓和下来,这样,在那个时刻,我就能够真正看到她,听到我脑中的念头。

  我确实有这种看法∶你在一段时间不在后,会在那第一瞥之中发现自己对于另一个人的真正想法与感觉。你会知道自己以前不会知道的事情。

  也许,我不会这样露骨地对她表示疯狂;她会稍微显得不那么危险、不那么漂亮。我会开始更加想到别人,就像——谁知道呢——也许我会开始想到史各特。

  门在我身后关起。经理人走了。房间在柔和的灯光中看起来很是温暖,蕾丝窗外的天空是一片铅色的亮光。梦幻似的地方,像是一间心室。

  我听到一种声音,很不引人注意,我甚至并不确定它的存在。我把头转向客厅打开的门。

  她是站在那儿没错。而我爱着她。第一眼是那么意义重大,真正美妙的想法在我脑中出现∶她刻意要把我逼疯。

  她穿着一套男人的西装,是紧身的小小三件式,只是质料是微暗的紫丁香色天鹅绒,颜色很深,所以绉褶地方呈现灰白色。衬衫的白领下面很松弛地结着一条淡红色丝领带。她的头发绑成一个发髻,戴着同样薄暗的紫色费多拉帽,加上一条丝制深灰色帽带。简直是四○年代匪徒影片中的造型∶那顶帽子的形状,帽子斜戴在一眼上方的模样,颧骨在帽缘的阴影下凸显出来,嘴部像一种突出的红色亮光。

  我对她的色欲感觉是整体的,所以几乎无法保持静寂。我想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三角地带,把她拉到我身体上方。爱着她,爱她,这些字语哽在色欲之中。

  我现在能够看到她的眼睛,很清楚地看到,感觉到那种力量从她身上发射出来,看到头发从她裸露的颈部、裸露的耳朵拢起。她穿着西装,看起来很脆弱,非常容易破裂的模样。

  “接近一点,”

  她说。“慢慢转身。我要看看你。慢慢来。”

  她所穿的裤子很合身,想必是为她而订做的,乳房抵着背心上那些遮盖着的扣子。

  我按照她的话去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把详情告诉她∶关于训练员的课,关于那次小小的冒险的经过情况。

  我能够感觉她走得更近,好像搅动了四周的空气;还没有嗅到香水,就感觉到了。我的眼睛的馀光看到她瘦削的阴影,就又感觉到那种力量。

  我刻意把头歪斜到一边,俯视她,先打量她的外表,然后直视前面。发亮的小小脚趾在裤管、高跟鞋外窥视,裤子的三角地带够紧贴,足以让她感觉到两个裤管之间的接缝。

  我看到她的手在移动,以为自己无法忍受了。她必须触碰我。我必须触碰她。鲁迪.伦铁诺,这个美男子,将要诱拐她,把她带到沙漠的营帐。但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动。

  “跟着我。”

  她说,懒懒地弹着手指,亮光在她的指甲上闪了一会儿,她转身,穿过那对双重门。

  那是昨夜我所看到的客厅。我看到她小小的臀部自在地改变姿态,我想触碰她裸露的颈背。她穿着西装,看起来像一个小小的人体模型。我是说像娃娃的男人,一种超自然的动物,不像女人,然而却一样小巧、可爱、柔和。

  一个角落有张大桌子,有巨大的非洲雕刻,还有一幅很棒的海地绘画,分成六景,是法国殖民地时代的作品,以后我可以看着这幅画——当她没有把我的眼睛蒙起来,当我待在这些房间的数以千次时间中,吻着她裸露的脚背、裸露的小腿,以及裸露的三角地带。她的三角地带应该免除那些紧身的小裤子,在我面前呼吸。这个房间中没有真正女性的东西,除了她穿着紫色天鹅绒衣服在冒着汗,背转向我,然后十分谨慎地注视着左边的地方。

  我看向同样的方向,有一会儿的时间记不起什么。“那是我的手提箱。”

  我说。

  马丁曾说,你的衣服被锁起来了。这是最安全的措施,因为如果你拿不到你的衣服与文件,那么,你就不可能逃出“俱乐部”。他说,“它们”甚至不在岛上,是指衣服,它们被储藏在一个特别的地方。我记得我曾想到银行保险库。

  然而,眼前的东西却是我是手提箱,没有锁,打开着,我可以看到护照和皮夹子放在衣服上面。看着这些像是属于来世的私人东西,令人感到很尴尬。

  “我想看看你的模样,”

  她说,“穿上衣服是什么模样。”

  我看着她,努力要想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在惊奇中想到∶在她面前穿上衣服是很没面子的事。但这是很古怪的事,非常古怪的事。我能够感觉到她在发抖——虽然她完全没有显出发抖的模样。

  “我想看到你穿着这件衣服,”

  她说,对着手提箱俯身,取出一件灰色套头衬衫。“你喜欢灰色,不是吗?你不喜欢彩色。要是你在外面的世界中属于我,完全是我的奴隶,那么,我会让你穿上彩色衣服。但是,现在为我穿上这一件吧!”

  我接下这件衬衫,心中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我迅速把衣服套在头上,好像以前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布料触碰全身的皮肤,感受很生动。我的下半身微微感觉到荒谬地裸露着。我的那话儿看来好像不合法。我感觉自己像一幅色情素描中的半人半马怪兽。

  但是,我还没有把袖子稍微往上推时;她就递给我一条棕色裤子;我把裤子穿上,感觉到较粗糙的布料摩擦我的臀部,紧贴着我的那话儿与睾丸,很是不舒服。我认为我无法拉上拉炼。于是我把手伸进去,努力要消除痛苦的勃起,同时对她微笑着,感觉到她在看着我。

  “拉上拉炼,”

  她说。“不要射出来。”

  “是的,夫人。”

  我说。“我在想,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第一次穿上衣服时是否这样感觉?”

  我从她手中接下皮带,那可真是一种不寻常的经验∶这一次,自己握着皮带,把皮带穿进圈环之中。我不应该那样跟她说话。穿衣服已经是这样做了。

  但这件事甚至比运动通廊、去它的鞭挞柱,以及历史上的其他一切都更加疯狂。

  “你又在害羞了,”

  她说。“你害羞时,头发总是看起来很棒,真的是金色的。”

  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假装谦虚,像是“啊,天呀”,我禁不住要这样。

  她递给我一双袜子,以及我不很喜欢的那双棕色BALLY便鞋。我必须停止注视她,把鞋袜穿上。

  真的很怪异,甚至高度方面的一点点差异也很怪异,皮革抵着脚底,那种平滑的感觉,好像是一种外罩,好像不是自然的部分——所有的衣物,好像是被套上镣铐与马具,只因穿上了衣服。

  她拿出那件棕色毛夹克。

  “不,不要那件……”犹疑不决。她忽然看起来一副茫然、迷失的模样。

  “我是说太过讲究了,夹克配上裤子与鞋子。我不曾穿这件夹克。”

  “那么要哪一件?”

  “给我那件诺福克夹克,那件斜纹软呢料的。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如果我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当然,”

  她说,表示歉意。她把棕色夹克放回衣架,取出那件诺福克夹克。我喜爱有皮带的夹克。我确实想要一件又脏又旧的狩猎夹克,但是我认为她不会喜欢。

  “你现在快乐吗?”

  她问。又是无情的口气,有点嘲讽的意味。

  “除非我梳了头发。这种事是不可抗拒的,你知道,我穿上夹克之后都要梳头发。”

  我的臀部在裤子的布料下面燃烧着。我以为那话儿会掉落。我简直陷在困境中。她把手伸进自己后面的裤袋,就像男人会做的那样,抽出一支黑色的塑胶梳子,此时她那美妙的小小曲线起起伏伏,令人疯狂。我禁不住改变身体的重量,努力要更加抑制自己,不要射出来。“谢谢。”

  “那里有镜子。”

  她说,指着通到走廊的两道门之间的一面又小又窄的镜子。

  镜子之中出现艾略特。史雷特,梳着头发,看起来好像他两百万年前在旧金山、在身为自由人的倒数第三个晚上赶去看一场电影。

  梳完后,我向下看,然后又缓缓抬起头,把梳子还给她,让指头在她的指头上徘徊一会儿,然后凝视着她。她向后退,几乎跳起来。但她体认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僵硬着身体,好像必须恢复指挥力量,否认自己曾显示出这种微弱的恐惧神色。

  “怎么回事?”

  我问。

  “嘘,你走过来走过去,好让我能够看着你。”

  她说。

  我很缓慢地走离她,背对着她,感觉到一切都在拉扯、摩擦、燃烧、夹紧着我,然后我又转身走向她,越来越靠近,一直到她举起手,尖锐地说,“停!”

  “我要吻你。”

  我低语着,好像房间里充满了人。

  “闭嘴。”

  她说,但是她又焦急地向后退了两小步。

  “你害怕我吗?就因为我穿上衣服?”

  我问。

  “你的声音改变了,你说了很多话,举止不一样!”

  她说。

  “你本来预期什么情况呢?”

  “你必须能够为我扮演两种角色,”

  她说,举起指头,威胁地指着我。“无论有没有穿衣服,都要守规矩。只要你表现出一个无礼的小动作,我就按房间中大约十个不同的钮中的一个,你就要整夜在运动通廊中赛跑。”

  “是的,夫人!”

  我说,又无法抑制微笑。我耸耸肩,但是我又向下看,努力表示要讨好她。要是她按了其中一个钮,嗯……她把背转向我,我感觉到像是一个年轻又无经验的斗牛士,第一次把背转向牛。

  她走了一小圈,她再度看着我时,我很生硬地把右手放在唇上,送给她一个小小的飞吻。她站在那儿,凝视着我。

  “我做了一件事情,”

  她忽然说,左手放在臀部,显露不自在的神色,很是不自在。“我在你的行李中发现了这本书,把包装打开来,看看是什么内容。”

  “很好,”

  我说。不要努力去想通此事吧,我想着。她不会真正感到兴趣的。“如果你要的话,我倒想让你拥有这本书。”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端详了我一会,脸上有各种亮光和热气在闪耀着。她走到桌子那儿,拿起那本书。

  我看到那本书,微感震惊——摄影师艾略特,记者艾略特——但不像我认为的那样糟。她手中有一支原子笔,她说,“要签名吗?”

  我从她手中拿了笔,很谨慎地只想触碰她的手,结果并没有做到。我走到卧榻那儿,坐下来,我无法站着签名。

  忽然之间,我完全自动运作起来,好像我在动笔时并不知道什么文字会出现。我写道∶给丽莎——我想我是爱着你艾略特我凝视着这些文字,把书交给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确实很愚蠢的事,一直到九十岁才不会后悔。

  她打开书,读着那些文字,露出很美妙的受惊模样。真美!

  我仍然坐在卧榻上,沿着卧榻的后面举起左臂,努力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我的那话儿却在抽动着,像是一种具有自身心智的生命,想要跑出来。

  一切都混杂在一起∶这种对于她的疯狂色欲,这种爱,这种对她的爱,以及这种绝对的兴奋——因为她已读了这本书,并且她在脸红,她很害怕。

  我想,如果在那个时刻房间有一个铜管乐队在演奏,我也不会听到,我只会听到自己的脉搏在脑中悸动着。

  她已经合起那本书,眼光显得很茫然,几乎像一个人处在恍惚状态中。有一秒钟的时间,我认不出她来。我的意思是说,那是一个“荒谬”的时刻∶人们不仅看来像陌生人,并且也像陌生的野兽。我看到有关她的一切细节,好像她刚被创造出来,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无论她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还是什么。

  我想从其中抖落出来,但是,把我从其中抖落出来的是一种突然的恐惧感觉∶感觉她要哭出来。我几乎站起来,抓住她,说什么,做什么,但是我其实无法移动。符咒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又是道地的女人了,穿着男性的裤子和夹克,看起来很温柔,说不出什么原因。她知道关于我的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并没有人知道,没有其他女人知道,我感觉自己融进她之中。我坐在那里的卧榻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也许要哭出来的是我。

  我感觉到,只要我稍微进一步要求,就能够了解一个珍宝。然后,她走到桌旁,拿起电话。

  我开始要站起来。可真是疯狂。她不能这样子遣我走,我要扯掉那干它的电话。但我还没有站起来,她却已经对着电话说了一些不合乎情理的话。

  “准备在五分钟后起飞。告诉他们说,其馀的行李准备运走。”

  她放下电话,看着我,嘴在动着,但却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她说,“把你的皮夹和护照放进口袋,从袋子里面取出你想带在身上的任何东西。”

  “你在开玩笑。”

  我说。这是事情太妙了,好像有人说,“我们要起飞到月球。”

  门打开,两名穿制服的年轻男仆——白衣,但没有带皮件——走进来,开始打包。

  我戴上手表,把皮夹子放进裤子的口袋,把护照放进上衣口袋。我在手提箱底端看到了自己的日记,然后看了她一眼,把日记取出。这意味着∶我需要那只肩袋,是我一直带着的那种压扁帆布袋。于是,我从所有行李的下面取出那个袋子,把日记放进去,把袋子背在肩上。

  “但是,这到底是干什么呢?”

  我问她。

  “快啊!”

  她说。

  两位穿制服的男仆正要把手提箱拿出去。

  她开始跟在他们后面走,左手仍然拿着那本书。

  我赶上她时,她正以果断的姿态步上走廊。

  “我们要到哪里呢?”

  我问。“我不了解。”

  “安静,”

  她低语,“等我们到了外面再说。”

  她直接跨越草地,穿过花坛,肩膀显得很结实,步伐轻快,几乎是大摇大摆。两位穿制服的男仆正要把袋子装进前面小径上的一辆小电车。他们两人在前面的座位坐下,同时她做手势要我坐在后面。

  “请你告诉我,我们在干什么,好吗?”

  我说,挤到她身边。

  我的两腿靠在她身上;电车有点太快速地启动,她扑倒在我身上,手抓着我的大腿,我感觉到她是那么娇小。她像是一只鸟儿依偎在我身旁,我无法看到她隐藏在帽缘下的脸孔。“丽莎,回答我,是怎么回事?”

  “好的,听我说,”

  她说。但是她停下来,脸上闪闪发光,好像在生气,那本书抱在胸上。现在电车以一小时二十哩的速度,绕着拥挤的游乐花园的边缘前进,通过游泳池。

  “如果你不想的话,就不必去,”

  她终于说。她的声音很不稳定。“那是很沉重的责任,进去又出来,一下子脱衣,一下子又穿衣。要是你没有准备好,我能够了解。所以,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可以直接回到我的房间。再度脱下衣服。压压我桌子上的钮,叫经理人来,他们会立刻带你去找史各特或狄拿,或其他某一个人。我会在大门的地方打电话。你要史各特,你可以要他。史各特是最好的。他对你很有印象,他要你。你第一次来这儿时,他本来会选你的,但我先得到了你。但是,如果你要跟我去的话,就跟我去。我们将在一个半小时后到纽奥良。没有什么大秘密。我们只是在做我想要做的事。我说回来,我们就回来。”

  “嗯,辣酱烹煮虾,还有加菊苣的咖啡,”

  我低声说。一路上到月球,然后继续到金星与火星。

  “自认聪明的家伙,”

  她喃喃说。“窒烹龙虾加上南方啤酒如何?”

  我开始笑,我禁不住。她表现得越严肃,我就越笑。

  “嗯,下定你那去它的决心吧!”

  她说。

  车子在点着灯的小房间旁边的一对大门旁停下来。我们置身于两侧的电子扫描器之间。我在远处看到另一道较高的篱笆。

  “最美妙的是那沉思重要决定的时间。”

  我说,仍然笑着。

  “你可以走回去,”

  她说。她真的在发抖,眼睛在帽缘的阴影下发亮。“没有人会认为你企图逃走,或偷取了衣服。我会在那里的小房间打电话。”

  “你疯了吗?我要跟你去。”

  我说。我走过去吻她。

  “继续开吧!”

  她对司机说,在我胸部地方用力一推。

  ********飞机是一种涡轮喷射怪物,我们的车子开过去时,引擎吼叫着。车子还没有停,她就跳出来,走上金属阶梯。我必须再度跑步赶上她——我认为她跑得比我看过的任何女人还快——那两位愚蠢的男仆拿着袋子跟在我们后面。

  飞机里面全是棕色与金色丝绒,非常豪华,大约是八张俱乐部椅子在大厅中排成一个半圆圈那样大。

  有一间卧室对着后面的地方打开,还有一间标准规格的撞球室。前面有一座很大的电视监视器。

  有两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穿着不好看的黑西装,倒是很得体。他们一面喝酒,一面以压低的声音用西班牙语彼此交谈。这两人开始要站起来,但丽莎做手势要他们坐下。

  我还不能说什么、不能做什么,丽莎很快坐进这两个人与窗子之间的单一座位,我没有选择,只好坐在她对面四尺远的地方,真可怜。

  一阵声音在扩音器上方霹啪响着。“准备起飞。一线有丽莎的电话。”

  我可以看到电话灯在她旁边默默闪烁。她的手轻轻一触,打开小小的对讲机。

  “起飞,我们准备好了,”

  她说。“系好安全带,史雷特先生。”

  她转向阴暗的厚玻璃。

  在引擎的呜咽声中,又传来人声。“他们说是紧急的事,丽莎。请你拿起一线电话好吗?”

  “我能为你准备一份饮料吗?先生。”

  空中小姐靠近我的耳朵弯身。

  那两位拉丁美洲人——我确知他们是拉丁美洲人——已经稍微机警地彼此面对面,谈话的声音提高,把一切声音排除掉。

  “是的,”

  我厌恶地说,怒视那两个矮胖的男人,以及坐在他们旁边的丽莎。“威士忌,如果你们有单人的威士忌,两指深,加一点冰。”

  “我以后会打电话给他们,”

  丽莎对着对讲机说。“前进。”

  她把头转向窗子,帽子往下拉到眼睛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