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全意外的情形下,虚江子发现了自己的“真面目”,虽然说,自己从没有想过要隐瞒些什么,但眼前的情况,只能说“很多时候,人都未必真的了解自己”。
如果说这件事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是与姗拉朵在一起。对很多人来说,姗拉朵是一个很糟糕的女人,可是虚江子却觉得,自己因为与她在一起,得到了救赎,她说的那些安慰话语,没什么独创性,都是陈腔老调,不过听在耳里,就是让自己安了不少心。
如果没有姗拉朵,自己得知此事时,应该会更为慌乱、更不知所措吧?努力替自己打气、安慰的姗拉朵,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发着光的女神,是那么地圣洁与伟大……不过,这种比喻听在其他人的耳里,一定会很好笑吧?至少,西门朱玉要是听到,肯定会笑掉大牙。
“我……我该怎么办?”
发现了自己是域外异族的事实,在震惊之后,虚江子对自己的将来感到迷惘,过去所熟知的一切全都崩溃了,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唔,你现在变成这样,是肯定不能回去了……”姗拉朵皱眉想了想,道:“看起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逃跑了。”
“逃跑?”
虚江子觉得这不失为一个主意,但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眼前不晓得有多少大事,自己哪可能扔下这些事情,说跑就跑?不过再想一想,姗拉朵本来就不是什么足智多谋之士,要指望她能说什么好点子出来,那是自己问道于盲,本身就有错了。
“……万万不可,你要是这么一下子给跑了,后头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冷不防响起的声音,让虚江子、姗拉朵都是一惊,没想到有人潜伏在附近,把两人的秘密都看在眼底,这一下非同小可,但来人敢发话露形,便是有充分把握全身而退,两人就算想要杀人灭口,恐怕也是办不到的。
幸好,虚江子和姗拉朵几乎同时认出了那个声音,对他们而言,这个人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也不用归类在“有害”的那边,虚江子更是抢先打了招呼。
“真难得,我还以为你每次出来,都会先把刀子亮在别人脖子上。”
“哈哈,抱歉抱歉,仇家太多了,这种习惯只是为了确保安全,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这次被别人抢着先做了,我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一声低笑,西门朱玉从树上跃下,落在虚江子身旁一尺处,踏足地上的瞬间,无声无息,显示出身为中土第一淫贼的上乘轻功,而他所说的话,也代表他从虚江子、姗拉朵久别重逢的那一刻起,便一直跟踪在后,当了一只非常尽责的黄雀。
“嘿!够义气的人可不是只有一个,听到天妖秘密离开北方战区的消息,我日夜兼程南下,就怕阿江兄你被宰掉,幸好你吉人天相,这样都让你活着出来了,真是好狗运,出来了马上还有美人投怀送抱,可真是让我羡慕到不行啊,哈哈……喂!人妖,有话好好讲,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姗拉朵还真不是只有动手,是真的提起了脚,抬腿踹西门朱玉的后脑,西门朱玉挨了两下,终于提起抗议。
虚江子不管这些,自己所有友人中最足智多谋的一个,如及时雨般出现了,正是自己的救星,自己与姗拉朵彷徨无计,或许他能……
“西门兄……”
“什么西门兄?你年纪比他大耶!叫他西门兄,太可耻了,叫他一声淫贼就可以了!”
虚江子的话才出口,就被姗拉朵大声抗议,西门朱玉耸耸肩,倒是不以为忤,笑道:“名称不重要,要是人妖小姐觉得开心,叫我淫棍也是可以的,不过不管淫这淫那的,眼前的问题总要解决吧?”
“西门……你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没有,建议倒是有一个,那就是……大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西门朱玉说完,虚江子与姗拉朵面面相觑,西门朱玉瞧着叹气,闪电出手,在两人头上各敲一下,没等姗拉朵发怒还击,已经闪到一旁,笑道:“这有何难?人妖你能破解易容术,难道不能反向再帮人易容回去吗?只要你把阿江兄的样子照样再弄回去,有谁知道他不是人……呃,口误,不是中土人。”
虚江子一震,道:“这……这样子行吗?我不知道怎么骗人……”
“少来了!讲说什么不会骗人,还不是不声不响地骗了所有人十几二十年?连自己都骗了,这才是最厉害的骗子啊!”
“喂!我之前也不知道,是无辜……”
“无辜有辜不重要,阿江兄你只要老实说一句,你还想不想回复本来的生活?”
西门朱玉的话,总是能准确命中人心,虚江子立刻沉默了下来,没过几秒,他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嘿,这样不就行了吗?这世上不怕难,就怕你没有那个心,只要你真的想做,大家总有一堆方法可以帮你的。”
有了主意,有了方向,要执行起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尤其这边又有专业人才在,各种道具一应俱全,在姗拉朵的妙手之下,很快就替虚江子染发、改变瞳色,慢慢“回复”了本来面目。
西门朱玉在旁频频提供指导,一下说发色过深了,一下说鼻子轮廓不对了,气得姗拉朵拔刀砍人,也拖慢了易容的速度,等到易容完毕,天色都已经快要亮了。
在西门朱玉与姗拉朵的打闹动作中,虚江子注意到,这两个人虽然一见面就会起冲突,但感觉上并不是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敌,因为姗拉朵再怎么生气,她的攻击动作中也不带杀气,看不出这两人平时针锋相对,彼此间……居然也有友情,这点自己会不会看错了呢?
不过,当镜子里终于映出自己熟悉的长相,虚江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哪怕被人说是缩头乌龟也好,自己还是希望能维持现有的生活,不愿意失去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好啦,天都快亮了,等一下要是被人发现我们三巨头在这里,那可不得了啦,大家散伙吧!”
西门朱玉想要拍拍屁股走人,但这打算却被同伴所阻止,姗拉朵轻咳一声,已挡在西门朱玉的退路上,就连虚江子都手握剑柄,一副不惜拔剑相向的样子。
“哇哇,太过分了吧?我是专门跑来这里替你解危的耶,而且刚刚还替你解了危机,现在这么快就过河拆桥,果然名门正派不出好人啊!”
“西门,别浪费时间,也别装小丑了。在个人的情感上,我很感谢你,但这次的事情不同,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可能这样子就放你过去,最起码,你是得要交代点东西的。”
虚江子的表情认真,面对这样的神情,西门朱玉知道自己不能再等闲以对,无奈地耸了耸肩,道:“这一关果然难过啊,早知道就不来当黄雀了,奔波半天,黄雀没份,却当了最衰的蝉……阿江兄,约法三章,今天我告诉你的事,你不可对旁人提起,否则……刚刚我看到贵派的几件绯闻丑闻,就怪不得我分成十段,在天桥底下对各路英雄说书了。”
这是很毒辣的威胁,却也是虚江子的意料中事,反正自己与弟弟的秘密,都已落在西门朱玉的眼中,就算不拿来做交换条件,也不见得就比较安全,答不答应都没有差别。
“还有,与你说的话,是单纯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西门朱玉指向姗拉朵,道:“这个人妖必须走开,不然没得商量。”
“不行!”斩钉截铁地驳回,却是姗拉朵主动说话,“听者有份,我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想把我撇开爆料,想都别想。”
“那不然就拉倒,你这边我信不过,自己是大嘴巴不说,还是外族间谍,什么重要情报要是让你知道,怕明天就传遍中土域外了。”
“我可以立下重誓,绝不泄漏给旁人,也绝不把这当情报传回域外,这样子行了吧?”
“哦?什么毒誓?千刀万剐之类的老套,可千万别拿出来丢人啊,也别说什么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一类的,你这人妖仇家满天下,搞不好等一下就横死街头了,发这种誓对我太吃亏了。”
听到死对头说要发誓,这点确实引起了西门朱玉的兴趣,他双臂环抱,饶有兴味地斜看姗拉朵,想听听她有什么特殊创意。
“这、这个……呃……我……”姗拉朵皱起眉头,一时间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但瞥见旁边的虚江子,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哈哈大笑,往虚江子肩上一拍,道:“有了,要是我把今天听到的事泄漏出去,将来老天就惩罚我,让我和这个家伙干一次。”
“干、干一次?”
无可否认,这个誓言极有创意,本来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西门朱玉,满面震骇之情,甚至还吓得连退了几步,颤抖着手臂,指向姗拉朵,说不出话来。
身为当事人,虚江子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只是皱起了眉头,但他也无法把这些话当成玩笑话来听,更何况,他实在不觉得姗拉朵是在开玩笑。
“啧,拿我来发誓之前,起码也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吧?说干就干,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啊?”
“哎呀!好大的架子啊,送上门了你还说不要,你以为你是金子打的,特别珍贵,非你不可?”说话同时发动攻击,几乎一脚就把虚江子踹翻在地,姗拉朵居高临下,笑得有些狰狞,“给你脸不要脸,告诉你吧,小子,我平常说干谁就干谁,从来也不需要谁同意的!”
虚江子一呆,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超级淫乱的荡妇,转念一想,这才记起姗拉朵的另一个形象,就是专门假扮西门朱玉去采花,以那个身份来说这句话,确实是很有资格的。
“好!既然连这么悲壮的毒誓都发得出来,我如果视若无睹,就太不够意思了。”西门朱玉狂笑道:“那大家一言为定,苍天为证,要是人妖你泄漏了这里的秘密,将来就给阿江兄干上十次八次!”
“……怎么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次?我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人妖你又不是吃亏的那个。”
“……说得倒也是。”
看着西门朱玉和姗拉朵几乎是一搭一唱,不晓得该如何介入谈话的虚江子,只能用他微弱的声音提出抗辩,“你们……不觉得这个话题很儿童不宜吗?”
戏言日后居然成真,这是当时没有人想得到的事,但当承诺许下,轮到西门朱玉该正面回应时,他却显得支支吾吾,好像很难把话说出口。
“呃,这个呢……该怎么说才好?大家应该也能理解,周围左右的亲戚之中,难免有一些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说得明白一点,大家总有些比较麻烦的亲戚,平时……”
一番话杂乱无章,听得虚江子猛皱眉,“胡扯一堆什么废话?你该不会是要说,天妖是你的麻烦亲戚吧?”
这只是单纯的回呛,虚江子自己都说得不是很认真,但脱口而出后,西门朱玉却突然静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就是那么一回事,他是我叔叔,一直都让我很头痛。”
此话一出,虚江子、姗拉朵都是一惊,前者的脑里尤其乱成一团,在太平军营地里所发生的事,从脑海里头闪过,组成了线索,令他提问出口,“所以,你和天妖出自同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连串问题,西门朱玉还没有回答,姗拉朵已冷冷道:“魔门中人。”
虚江子倒抽一口凉气,魔门在江湖上名声极大,要找个魔门中人也不难,但那都是不晓得辈分低到哪里去的小喽罗,连个街边的混混、扒手都可以说自己是魔门中人,毕竟东拉西扯之后,也还真能扯上一点关系,然而,真正魔门中的高手、干部,却极难一见,甚至连资料都很少,若非西门朱玉名气、本事够大,突然说自己是魔门中人,肯定会被认为是那种招摇撞骗的徒子徒孙。
“你是魔门中人,那……西门你行走江湖,到底有什么目的?”
“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说是魔门的人,但我也只是到处搞女人,顺便搜集情报,定期写报告交回去而已,这也没什么吧?相比之下,这个人妖还是外族的间谍,我也不会比她更过分。”
西门朱玉的这些话,虚江子只信一半,但他更在意另一个问题,“天妖也是魔门的人,所以,整个太平军国之乱,都是魔门在幕后操作?”
事关重大,这些话问出口的时候,虚江子甚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不过,西门朱玉则是露出尴尬的苦笑,否认了这个猜测。
“不,说出来你们大概也不信,但这件事彻头彻尾,都与魔门没有关系,而这也是我今天之所以和你们说真相的理由。”
西门朱玉解释,天妖自小体弱多病,修练武功进度缓慢,在以力为尊的魔门倍受歧视,这样的情形,一直到天妖成年之后都没有改变,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习武不成,整天只喜爱诗歌、文学的病弱青年,纵使没有英年早逝,大概也就庸庸碌碌过此一生。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数年前的一晚,天妖突然失踪,下落不明,魔门发动人手追踪,最后查到他从边关出了中土,进入域外,其目的没有人猜想得到,有鉴于这位文学青年平时的喜好,人们猜测他是想亲自去看看书本中大漠黄沙的景象,实际体验域外风情。
在魔门众多高手的眼中,这位文学青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也没人在乎他的下落,直到一段时间以后,太平军国在中土起义,掀起动乱,魔门才发现太平军中那个所向无敌的绝顶高手,赫然就是在域外失踪的天妖。
没有人知道在域外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太平军中的天妖,完全脱胎换骨,一反昔日病弱的形象,不但把魔门绝学修罗劫大成,而且武功突飞猛进,连续败杀两大圣宗多名高手,锋芒毕露,纵横天下。
“……天妖这个名字,是他从域外回来后自己取的,以前他的名字不是这个,个性也不是这样,他本来是个很温和的人,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
说到叔叔的变化,西门朱玉甚是唏嘘,不过当被问到魔门在这件事的态度时,他耸耸肩,表示魔门上上下下,都感到莫名其妙,更生怕这个秘密外泄,让人知道天妖与魔门的关系,魔门就背上大黑锅,有苦说不出了。
“这件事情如果让外界知道,我会有大麻烦,所以就拜托两位替我保密啦,反正大家现在都有秘密要守,你抖我的,我就抖光你的,对大家都没好处。”
西门朱玉嘻皮笑脸,但虚江子一直听得很认真,最后开口问道:“秘密归秘密,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决太平军国,就必须要知道他当初在域外发生了什么事。”西门朱玉哂道:“不过,现在也猜得到大概啦,他去了域外,回来就搞出太平军国,而太平军国的背后又是域外异族在支持,肯定是他与那个异族谈成什么条件……这是猜得到的部份,其它的部份,就只有亲自往域外跑一趟,才会知道了,如果能够知道具体内容,说不定,就能用最小的代价,瓦解太平军国的势力。”
西门朱玉这么说的时候,目光不住望向姗拉朵,后者则是像看不见、听不到一样,故意把头转开,刻意回避这个因为特殊身分而尴尬的问题。
虚江子听着这些,忽然觉得奇怪。太平军国的兴起,重创两大圣宗与朝廷势力,对魔门而言,却并不见得是坏事,而且从天妖的态度看来,他对魔门还保有相当的忠诚与向心力,假若西门朱玉是为了魔门利益而行动,似乎大可不必如此针对太平军国。
可是,打从太平军国举兵,全中土最着急的大概就是这个人了,不但特意闯不周山,让自己传话示警,后来还到处奔走,协助各方人马共抗太平军国,听说陆云樵能够迅速声名鹊起,号召群雄,背后也是有着西门朱玉的活跃,换句话说,要是没有西门朱玉存在,太平军国搞不好已经打上帝都,雄霸天下了,他若不是为了魔门利益而行动,那这一切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一个东西我想知道,你让我交给天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看了会那么激动,立刻相信我的话?那是魔门中很高等级的信物吗?”
“……信物?也可以这样说啦。”西门朱玉耸耸肩,道:“那是魔门掌门神功的首关心法,照理说,除了掌门之外,是不许别人修练,连看都要挖掉眼睛的,他……和掌门人有点小摩擦,听你说这是掌门人要你带给他的,大概会很高兴吧……唉,这搞不好是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西门朱玉的叹气,虚江子不太能理解,但回想当时天妖近乎是感动得快要落泪的神情,恐怕不是他与掌门人有什么摩擦,而是掌门人与他有大摩擦,至于西门朱玉为何认为这事做错,那就想不通了。
“等等!掌门人才能修练的武功,为什么会落到你的手上?”姗拉朵一声怪叫,指着西门朱玉,惊愕道:“莫非你……”
“说得太多了,再说下去,真要拔剑杀人灭口了。”
西门朱玉一下翻身,跃出数尺,再一晃眼就已到十尺之外,移动奇速,虚江子阻拦不及,就听见西门朱玉的声音远远传来。
“阿江兄,好自为之,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在域外啦……”
长笑声以奇特内力传送而出,声音不算响,却像近在耳边般清晰,而眼中早已看不到西门朱玉的身影,虚江子心下叹服,明明自己还年长人家一截,怎么就没练成这等出色的武功?这算不算是同人不同命?
“喂,你干什么这种表情?我可警告你,别被那家伙给迷上喔。”姗拉朵的表情,不是平常那种提到西门朱玉就嫌恶的表情,显得很认真、很严肃,“那家伙是几十万人中才出一个的异类,他散发的光与热,就像是直接把太阳丢到地上,无比灿烂,人们很容易就会被迷住,想要与他亲近、想要模仿他……他在这方面的吸引力,是不分男女的……”
应该是最厌恶西门朱玉的姗拉朵,却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这点虚江子听起来,觉得实在是很奇妙。
“不过,那家伙身上的光芒,太过令人耀眼,没有什么人注意到,那是因为过度压榨、透支生命,才会燃烧得这么亮。从我认识、跟踪这家伙以来,他表面上到处玩女人,行踪诡秘,其实是马不停蹄地到处奔走,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这样的搞法,迟早会搞死自己,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过劳死……所以,你做你自己就好了,千万不要迷上他那一套。”
虚江子闻言苦笑,自己现在甚至不晓得自己是什么人,所谓的做自己就好,这种话听起来容易,作起来可难了。
天色已明,晨光洒遍大地,姗拉朵说完了话,也站起身来,预备要告辞离去,虚江子见她站起,连忙跟着站起来,却被她伸手按在肩膀上压回去。
“喂,你喜欢我也就算了,算你有眼光,不过……刚才我发的那个誓,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可以立刻忘掉,千万不要当真啊!”
“……什、什么誓?”
虚江子还没有意会过来,姗拉朵转身就跑,一下子就跑得没了影,虚江子这才想到,她是指与西门朱玉立下的誓约。
“……没有那个胆子,就不要发那种誓嘛!事前也没有问过我,现在又要反悔,真是不知所谓。”
虚江子颇有微词,但这惊心动魄的一晚过去,两个朋友也都离开,自己也该打起精神,面对这新的一天。
※※※
从树林里出来,回到河洛剑派的营地,路上就看到师兄弟们如没头苍蝇似的找人,发现自己之后,这些师兄弟连忙围过来。
“可找着你了,虚江子师兄,你都不是说去休息吗?怎么不声不响就跑没人了?”
“抱歉,昨晚走着走着,太累了,躺在树林里头就睡着了。”
这个藉口实在太烂,但比起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又给不速之客带到树林里密谈,这个藉口已经是最安全的说法,更何况……看到虚河子迎面走来,虚江子已经觉得什么理由都不重要了。
“大哥,你没事吗?你……你怎么回来的?”
虚河子的口气中既有欣喜,又有焦急,但似乎完全不晓得秘密已经泄漏,这让虚江子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那边发生了大爆炸,我趁乱开溜,跑着跑着就回来了,回来以后就累得睡了,大家不用太在意。”
这番话听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任谁都觉得虚江子的话大有问题,但虚河子却表现得不以为意,连带也让众人不好多问。
虚江子倒是猜到弟弟的心思,明明是两人一起被擒,他却被河洛派的秘密杀手给解救,把兄长一人扔在敌阵,弄出这等事来,想必心虚,当然也就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大哥,还没有机会告诉你,姊姊昨天已经来了,她是来……”
“这个我知道了,先不管这个吧,太平军阵地昨晚爆炸,死伤想必颇重,我们是不是该作点什么?”
虚江子一说完,师兄弟们立刻大表支持,认为太平军遭此重创,损伤又大,对士气的打击无可估量,应该要趁胜追击,立刻发动进攻才对。
“唔,趁胜追击,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不过……看大家的反应,你们好像还不知道,天妖已经从北方战场回来,亲自坐镇本地大营,我就是因为碰到天妖才被抓住的。”
此言一出,周围陷入一片死寂,之前河洛弟子只知道太平军发动袭击,可能还出动了主力,才闪电般吞掉大山中的几支河洛派部队,这种事情虽然罕见,但也不是从没发生过,而且虚河子现身指挥后,也没对如何逃回做太多解释,众人又不好相询,哪知道是敌方的第一号人物来了?
现在,一听到天妖之名,久违的梦魇又回来了,在场所有河洛弟子无不色变,状况严重一些的,甚至脸色发白,连兵器都握不稳了。
严格说来,这些人并没有与天妖正面接触的经验,曾与天妖在战场上接触过的人,早已不是活人了。虚江子两兄弟率众参军时,太平军国已将主要攻击目标转往北方,天妖带着太平军的高手北上,未曾与这些新生代的河洛子弟沙场相逢,众人只是从老兵的口中,听到天妖的赫赫邪威。
不过,有时候传言的效果,比亲眼目睹还要大,听多了有关天妖的各种传闻后,他在河洛子弟心中,早已不是人,成了妖魔,现在一听说他已回来,所有人脸如土色,虚江子看了一眼,便是心中有数。
“……明白了,这样看来,趁胜追击之类的动作就省了吧,大家还是保守一点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