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梦谭 第四章 不诚之礼·五斗之米

  妃怜袖的成长,没有能完全控制在掌握中,这点有一半该归咎于自己引导不力,当然一堆误算也是之前所料不到的事,若早知道孙武的成长方向会走成这样,或许自己早早就放弃这小子,改把注意力放在袁晨锋身上了。

  由于虚河子的误导,妃怜袖的修练进度缓慢,自己在不想变更虚河子方案的大前提下,也颇为头痛,不知道如何引导,才能造成最大戏剧效果,也许……直接设一个局,让妃怜袖血脉觉醒,将虚河子吞噬掉算了,这对虚河子而言,梦魇成真,想必是人生乐事。

  不管怎样设计,如果一直闷在孤岛上不动,什么设计都没有意义,为了让妃怜袖离岛,自己这才告诉她,修炼上乘武功,与个人心境、见识阅历关系重大,闭门苦修,虽然能不受打扰,初期进展奇速,但后期成了闭门造车,往往难以突破,古往今来的许多武道强人,在自身进境停滞不前时,就会尝试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藉此寻求突破。

  这些话一点也没错,就是说话的心态有点错。那些碰到瓶颈的武道强人,无一而非在尘世间打滚多年,见过大风大浪,提得起,慢慢学会放下,心态转为淡然,而后得到突破的契机,妃怜袖这小丫头的心态是够淡然了,但却是一种未经考验的淡然,她这一生从未真正提起,手里什么也没有,能把什么鬼东西放下?

  让妃怜袖离开孤岛,到外头的世界走走,结识新的人,这确实是对她修行有帮助的良策,不过,认识了不同的人,就会开始惹上不同的恩怨,有人、有恩怨,是千古不变的江湖定理,妃怜袖涉入恩怨渐多,就会反过来影响到河洛剑派,至少,能让虚河子不得清闲,无法专注于域外事务。

  于是,妃怜袖离岛入世,参与了后头的连串恩怨,被多方势力利用过来、利用过去,成了一件超好用的工具,她的修为有否因此长进,这个不是很看得出来,但搞死了虚河子,最终让虚河子含恨以终,这点总算符合了最初目的……虽然中间过程偏离十万八千里,一度还让自己以为再也无望拉回了。

  前因后果加在一起,如果说小辈之中,真有什么人够资格来找自己算帐,怎么说也该是黄泉殇,或者是妃怜袖,没想到这两个人没来翻脸,袁晨锋却首先找上来,想起来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子什么好处都占尽,自己也没来得及对他做些真正伤人的事,他是凭什么来算帐的?

  不过,很多时候,世事便是这样莫名其妙,哪怕自己纵横天下,很多时候,还是逃不脱那名为报应的潜规则,或许,老天也就是用这方法来气气自己,如果真的就这么死在这小子手上,气到死不瞑目,那就真是报应了。

  ……死!

  天魔蓦地惊醒,过去不管身陷怎样的危局,自己也有信心全身而退,为何此刻脑里会想到死的事?这可不是好兆头,无形之中,仿佛已经在向自己昭示结局了。

  朝周围扫视了一眼,目光虽然无法穿透墙壁,但感知延伸出去,全神贯注地认真搜索,数百米之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尽数为自己所感知,钜细靡遗,较模糊一点的感应范围,甚至扫描扫出数里之外。

  无论是精细的、粗略的,每一种扫描结果都说明同一个事实,数里之内,并没有任何伏兵,没有足以引起自己重视的高手,甚至连人也没几个。刚才袁晨锋能够不让自己查觉,潜至近处,固然是因为这小子功夫不错,但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心不在焉,又在想事情,又分心思索青龙令的用处,这才给了他机会,偷偷潜近,如今,自己认真搜索,再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自己耳目,搜索所得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这样的感应探索,当然也不是百发百中,但有能力避过自己思感搜索的人,都是陆云樵、武沧澜那样的绝顶高手,这种人世上不会很多,眼下若非伤得比自己更重,就是没理由跑来与自己开战,更不可能与袁晨锋联手,因此,什么东西都搜索不到,这应该是最正常的结果,否则每个人如果都能像袁晨锋一样,无声无息潜至自己身边,那自己不用等到袁晨锋出手,便可以立刻自杀。

  最正常的情形,却也是最不正常的情况,照理说,袁晨锋如果真想击杀强敌,最有胜算的做法,就是凭藉他同盟会少主的身分,调集会中的高手,将此地重重包围,然后一涌而上,用人海战术消耗强敌的力量,袁晨锋自己则躲在一旁,伺机发出致命一击……这战术虽还有些嫌不足,却已是胜面最高的一个办法。

  袁晨锋没有使用这个办法,这也难怪,在场的人一多,战斗时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连灭口都灭不过来,他天妖之子的出身秘密,再也无法隐瞒,所有的努力都要彻底毁了。

  只是,不带大批手下同来,连心腹死士都没半个,难不成……他真是一个人跑来单挑的?这与自杀有什么分别?哪怕自己伤势严重,又损一臂,但要料理眼前这小子,感觉就与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分别。

  当然,这纯粹只是一个感觉,自己同样也不会忘记,在皇城一战中,也曾有人一度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而一直到被翻盘、完蛋的前一刻,武沧澜何尝不是认为,胜利十拿九稳,尽在掌握?这样的蠢事,发生在敌人身上就够了,自己可没理由要沾染。

  几番思索,天魔不得不承认,自己掌握不到袁晨锋的想法,他不可能是跑来这里自杀的,手上必然握有某种通往胜利的钥匙,只不过自己猜料不到,而此事给自己一种很糟的感觉,仿佛听见死神的足音,缓步靠近。

  “唔……”

  心头的感觉复杂,天魔不自觉地开口,问了一句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的话,“要是你真能得手,后头有什么打算?那小子对你应该没什么威胁,能放他一马,不针对他吗?”

  这话问得有够奇怪,话一出口,连天魔都觉得无比可笑,不解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是自曝其短?只不过,话出了口,自己倒也没打算要收回就是了,姑且把这当成试探敌人的一步棋吧。

  “我拒绝!”

  出乎天魔的意料,袁晨锋竟是一口拒绝,态度坚决,“伯父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不是杀人狂,也不是丧心病狂的野心家,今天我之所以来这里,因为你天魔是江湖上的祸患根源,不把你铲除掉,天下难以太平,我自己更过不了平和日子,但孙兄弟……我有什么理由要对付他?”

  摇了摇头,袁晨锋道:“可能你认为,为了稳固我的权位,我会逐一铲除掉对我有威胁的敌人,但我也已经不断强调,这些权位争夺,我并不是非要抢到手不可,现在握权只是为了……算了,就算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信的吧?无论你信与否,孙兄弟是我很重要的友人,每次看着他,我就觉得他身上有一些我已失去,或是曾梦想要得到的美好东西,他是我憧憬的方向,无论如何,我也不想与他敌对,更别说对付他了。”

  “哦?是这样吗?但为何你又作着肯定会与他为敌的事呢?虽然我不认为你小子能把我怎样,要是你真的把老子给宰了,以那小子的个性……会这样就算了?”天魔说着,忽然皱起眉头,摸着下巴,道:“啧!不太好说,那小子一向愣头愣脑的,作人又迂腐,搞不好还真的会保持沉默,连报仇也不报,这年头啊,什么儿子养子都不可靠,养条狗好过养儿子啊。”

  “孙兄弟端方重义,关键时刻,相信他会知所进退,虽然不太好指望他出手大义灭亲,不过由我来灭,他总不至于后头反过来把我也灭了。除此之外,如果您始终是抱持这种利用的心态,那么不管是养狗还是养儿子,最后都会令您失望的。”

  “笑话!你这小子有什么资格批评?你也不过就是陆云樵手中的一件工具,被他用来用去,还傻呼呼的当他是好人。大家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他与老子又有什么不同了?”

  “您似乎到现在还无法明白,不过,这也难怪了……勉强要说的话,师父他所谓的利用人,其实都在教导人成长,给我好处;而您所谓的教导与给好处,全都是在利用人,我想这就是问题核心了吧。”

  袁晨锋笑道:“您说了那么多,迟迟不愿开战,我可以将这看作是您畏惧与我战斗的表现吗?一代无敌天魔,为了避免与我战斗,想方设法地拖延,不论此战结果如何,这都是我的莫大荣幸。”

  “砰!”

  一声重响,却是天魔手上发劲,震碎了半边椅子,一直面带笑容的表情,也变得无比森寒。面对那些蝼蚁杂鱼,他可以不在意面子,因为和猪狗讲王者气度毫无意义;对上武沧澜、陆云樵,他也可以放下身段,因为“兵不厌诈”和“不择手段”,就是自己的强者尊严;但对着这个小辈,天魔发现自己的情绪很容易失控,因为这小子就代表自己的连串失算,他说的每句话,都仿佛在提醒自己所承受的那些耻辱。

  “难得老子不想对亲戚下杀手,你倒是主动求死,还急不可待了?怎么,如果不速战速决,你用以求胜的压箱宝就会失效?或者你的身体就要承受不住?”

  天魔冷笑道:“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既然都已经来了,就动手吧!”

  “好的,多谢伯父您的体谅,时间确实不太够用了。”袁晨锋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掌心缓缓绽放红光,“照您的期望,我今天来清算父亲的一切旧帐,顺便向您预告一声,父亲他有留些东西给您……”

  ※※※

  一场让所有人精疲力尽的大动乱之后,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或是普通的士兵、平民百姓也好,都希望能有个喘息的机会,这个期望是如此正常,却又如此难以实现。

  问题的症结点,在于几方势力都有一个共识,就是之前的休战,是为了在皇城进行决战,而决战结束后,没可能再一次休息,相反的,这是趁人病、要人命的最好机会。

  几乎是陆云樵一干人等前脚离开京城,同盟会的前线部队就重启战端,攻向朝廷的防线,这也说不上什么撕毁合约,之前的默契约定,就是止战至皇城决战完毕,这场巅峰决战一完,各地的战火自然重燃,事实上,朝廷官兵也做了同样的事,皇城决战的同时,他们便在作战斗准备,当皇城之战完结,他们便攻向同盟会,歼杀乱党。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两边阵营的所作所为,毫无分别,但由于皇城之战的结果,令得两边阵营的胜负情况受到影响,陆云樵平安离开京师,这个消息传出来,同盟会的子弟兵士气如虹,作战时奋勇争先,仿佛已在这场决定中土气数的战争中占了上风。

  相反的,皇帝陛下重伤,尚未露面理事,这消息一传出来,朝廷官兵立刻动摇。本来像这样的重要消息,应该要被完全封锁,以免动摇军心,问题是……大武王朝失德寡助,底下的人们早已离心,随着战事渐趋不利,上至将领,下至士兵,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哪可能认真封锁消息?

  本该被封锁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蔓延,把朝廷军队的士气打击得一塌糊涂,有些激进份子甚至主动拿这情报当礼物,与同盟会开始和谈,或是预备投诚,一时间,各地战线暗流不断,逐渐掏空大武王朝的安定基石。

  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够改变很多事,只是因为除了武沧澜之外,银劫、陆云樵、袁晨锋,这些重要的关系人物,一个也没有公开露面,这才令得暗潮仅是暗潮,但任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当同盟会、朝廷其中一方的首脑人物,正式露面,主持大局,这些渐趋汹涌的暗流,就会汇聚成滔天巨浪,冲击中土大地。

  渐趋紧张的情势,令苦茶大师感到迟疑,不晓得是否该停下本来急赶回寺的步伐,停留在京师外围,好随时应变,隐隐约约,这位佛门大德有所感应,觉得自己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成为调停的中间人,拯救百万黎民的性命。

  陆云樵已经离去,不晓得跑什么地方去的袁晨锋,又一时无法取得联系,苦茶方丈身边缺乏幕僚人才,找不到可商量的对象,倒是颇伤脑筋,这一点孙武固然感到同情,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帮得上忙,况且,自己身上也还有事情没解决,没法闲到去理这些杂事。

  “……天下兴亡,家国气数,这些事似乎不能算是杂事吧?”

  “是啊,大师,天下人管天下事,所以天下事就由天下人去管吧,这次我管不到,一切交给你们,我想离开了。”

  “哦?老衲原本以为,掌门人心怀黎民,胸藏天下,不会坐视众生于水火,值此乱世,必会有所作为的。”

  “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我承认,如果有无辜人被害,我会很愤慨,也会很想为这些人做点事,没法在一旁坐视,但总不至于因为这样,最后就什么事情都是我来作,甚至没我就不行吧?我自问还没这种份量,而且,英雄也是有工伤假期的,上次在龟兹为国为民,搞到重度伤残,套句陆叔叔的话,我现在是半伤残人士,这样你们也不放过我?”

  孙武露出苦笑,倒不是因为“工伤”的辛酸,而是察觉到自己抱怨的语气,越来越像陆云樵了,是不是代表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很快也要像他一样,开始耍颓废、玩流浪了?

  还记得自己曾问过他,是不是每个为国为民的大侠,到最后都会变得像他这样?当时他大笑着摇手,说世上大有英雄豪杰,侠骨硬气,当然不会每个大侠最后都像他一样,然后,他严正语气,正色表示,据他所知,除了像他这样的失败案例,其他真正的大侠,都走向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什么道路?’‘死路!他们都死光了。’自己一度以为陆云樵在开玩笑,或是恶意嘲讽,但仔细咀嚼,才发现他说的确是真心话,人力有时而穷,天下麻烦无尽,以有穷对无尽,再伟大的大侠也吃不消,哪怕不战死,累死与过劳死也是必然结局,自己在龟兹一场奋战,弄到坐轮椅,能够再站起来,过半是各方资源汇聚与运气,若这种伤害再来几次,自己保证别想活过十八岁。

  回忆起自己刚刚出道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很远大的志向,至少从没想过要当武林至尊或天下第一人之类的,虽然一直到现在,也还自认怀有侠义心,但那顶多就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之类的,可没想过要拨乱世反正,救万民于水火,再怎么说,行侠仗义行到搞革命,这也太夸张了,如果自己有那么大的企图心,那就不是孙武,而是西门朱玉了。

  “大师,你别担心,我没有颓废到要去隐居,只不过想要暂时休个假,趁机想想自己的路线,弄清方向而已,等到后头局势明朗,你或袁兄需要帮忙,我不管在哪里,都会立刻赶回来的。”

  孙武道:“还有,我的这个掌门人头衔……反正有名无实,您还是找几位大师商议一下,把它给废了吧。我并不是藉此向您要胁,要求实权什么的喔,那种东西给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不过,后头我身边恐怕多事,万一因此累及慈航……”

  苦茶方丈大智若愚,对他说话不用说太清楚,孙武实在是怕自己与天魔的关系被全面揭露,会给慈航静殿惹来麻烦,而且,当初西门朱玉只不过是在辅佐同盟会,身分秘密一被揭露,就成了两大圣宗一起喊打的老鼠,自己却作到慈航静殿掌门人,要是身为天魔养子的秘密被揭露,哪怕苦茶大师照样支持自己,底下的讨伐声浪也会排山倒海而来,将苦茶大师也一起吞没,这样的大麻烦,还是能免则免,在被人踢出去之前,自己先离开吧。

  这些时日已来,孙武也不是没听见一些杂音,说慈航静殿捧自己为掌门,不过是一种利用行为,不过,孙武认为哪怕自己再迟钝,也不会感受不到苦茶大师的那份善意,自己一直是各方觊觎的目标,挂个慈航掌门的头衔在身上,虽然吓不到什么大人物,震慑宵小总是可以的,无论是什么人想要对自己下手前,总要评估一下,掌门人出事后慈航静殿的反应,一旦被逼急了,整天慈悲为怀的大和尚,也是会报复的。

  对于苦茶方丈的这份善意,孙武感受得到,所以也从不认为自己被利用,况且,自己也不会忘记,当初在慈航静殿,自己得以大量翻阅各种秘笈,把四大慈航绝学都成功补完,对自身修为大有好处,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再去计较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就太没人性了,因此,他下意识地将慈航静殿也当成自己的门派,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个人问题,拖累到慈航静殿。

  “……还是我主动辞职算了?怎么说慈航也是一座寺院,让俗家人当掌门,太说不过去,大师你也承受了很大压力吧?”

  “呵呵,修佛修心,出家俗家,同是一家,我相人相,何必执着?”

  苦茶大师看了孙武一眼,这个少年所担忧的事,自己了然于心,相较于那些只懂得拼命要好处,总把别人善意当成应该的江湖后辈,这个少年真是很可爱了,自己一直认为这个选择没错,说不定将来的哪一天,真的可以将慈航掌门职责完全交给他……

  “掌门人请无须担心,你不曾放弃慈航,慈航静殿也不会放弃你……”

  许下这样的承诺,苦茶大师与孙武暂告分别,看出了孙武预备寻找自我的未来定位,苦茶大师知道不能干涉,便不再勉强,而孙武与苦茶大师告别后,另一个更难甩开的同伴,却拦在前方。

  “少爷,准备好了喔,随时都可以出发的。”

  没说太多的话,香菱连包袱都收拾好,摆出一副就是要跟着上路的架势,不给孙武拒绝的机会。

  孙武有少许迟疑,但很快就发现,在情感上,自己确实是需要同伴的,皇城之战后,陆云樵离开了,小殇也行踪不明,忽然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加上未来茫茫,不知何去何从,这感觉实在不好受,幸好身边还有个香菱,无形中成了心灵支柱,让自己的感觉不会太难受,虽然一开始自己是想要独自行动,但现在看着香菱,孙武忽然觉得,要是香菱也不在了,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我们出发吧,不过,去哪里、作什么,都是我说了算数,你别自作主张喔。”

  孙武特别加上了这一句,粗声粗气的态度,一下子让香菱有些错愕,但她很快就把握到少年之所以这么说的理由,微微一笑,主动凑上前去,挽起了少年的手臂,表现亲密地贴了上去。

  “绝对遵照少爷你的吩咐,就算少爷你不这么说,也非常有男子气概的。”

  “这个……”

  想法被一语道破,孙武为了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有些尴尬,而更令他坐立难安的,则是附近的慈航僧侣们,虽然大和尚们个个都出了家,但望向自己的眼神无比怪异,就差没把“恭祝早生贵子”这类话说出来。

  “少爷打算进入京师?不过陆大侠临走前不是对您交代,让您静观其变,不要这么快就搅进去吗?”

  “哪有?他只是要我先别去管小殇的事,我没有要管啊,只是趁机去看看京师而已,我一个乡下人,万里迢迢连域外都跑过了,进了京城却没有好好看过,这不是太浪费了吗?更何况京城……呃!”

  孙武陡然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题,凝神思索起来,香菱见状笑道:

  “真不愧是少爷,您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武沧澜倒下,朝廷失去强力的指导者,同盟会必然趁势猛攻,官兵难以抵挡,或许不用多久,同盟会的军队便会杀到此处,届时,如果京城守军不愿投降,一场惨烈大战难免,观乎当前形势,城内百姓若遭牵连,就是一场浩劫了。”

  “难怪……苦茶方丈居然在这里逗留下来,本来他应该要立刻赶回慈航本部坐镇的,他会想留在这里,是因为想在大军攻城的时候,站出来当调停中间人吧?以他的身分,袁兄怎样也要给他面子,若能避免城中百姓的死伤……那可是数以百万计呢。”

  “是啊,再不用多久,京城就是天下险地了,少爷这么快就能察觉到这点,目光敏锐,很出人意料喔。”

  香菱确实是挺高兴的,看见素来以迟钝闻名的孙武,难得地洞烛机先,这份长进委实令人欣喜,看来人也是会进步的。

  “这个……其实你不用那么高兴啦,我刚刚想到的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不重要……不,或许也很重要的事。”

  “哦?什么事情能让您的脸色这么难看?天并没有塌下来啊?”香菱笑道:

  “现在的您,已经是中土一等一的大人物,动辄影响各方势力进退,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吓到您啊?”

  “却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大人物啊。”孙武懊恼道:“听说京师消费很高的,你有钱没有?以前我要花钱,都是找小殇拿,现在小殇不见了,我身上又没有钱,也不太好向苦茶大师他们要钱,幸好……香菱你应该有吧?不然我们进入京城,第一件事就要找地方打工了。”

  “……江湖上缺钱的人是不少,但武功练到您这境界,还身无分文的,大概也就只有少爷您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