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剑派的内功,素以悠长浑厚著名,赤城子身为河洛掌门,在内力上的修为深湛,当今世上罕有其匹,有些强敌的武功虽然胜他一筹,但若单纯比起内功修为,确实不如他深厚绵长,也因此,要对赤城子下毒并不容易,即使毒发,他还是可以凭借深厚内力,先将毒力镇压,缓缓逼出。
赤城子体内所中毒素,是透过许多不同途径,日积月累渗入体内,一经特殊手法引发,便会让真气失控,反冲经脉、腑脏,但以赤城子的修为,未必不能镇压住毒患,天魔有鉴于此,将虚江子击得半死不活,用多种手段大耗赤城子的内力,甚至在太阳王倒下后,还诱使赤城子全力一击,双方对拚一记,耗损赤城子内力之余,趁隙引动潜藏毒患,让毒素行遍全身,猛烈发作,终于击倒了这个多年来的心腹大患。
天魔一掌印在赤城子胸口,看似简单的一掌,却是在强敌最虚弱的那一刻趁隙而入,轻易粉碎赤城子的内脏。设计多时的两虎相争,未尽全功,太阳王神秘失踪,潜伏在暗处,天魔表面上不以为意,心中实是忌惮,因此更不容许赤城子活下去,多添变数,然而……
“道友,说实在的,我还挺中意你的,这么好的合作搭档可不好找,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你不死,我就很难向人交代了,所以,只好劳烦道友你死一死吧!”
天魔举脚踩向赤城子,动作有些微放慢,似乎刻意等待某些事发生,当一道黑影从旁掠来,天魔一度以为是鱼儿上勾了。
“太阳王,你真是个多事的……呃!”
惊愕的由来,只因为来的人不如预期,并不是被钓出来的太阳王,而是紧急冲穴成功、赶出来救援的虚江子。
一半出于惊愕,一半刻意放过,天魔的一脚,等虚江子飞扑冲来抱走赤城子,这才落在地上,碎石破岩,凹陷了好大一个土坑,余劲震出,迅速追上虚江子,轻易就将伤重的他震倒在地。
“啧啧啧,小道士,怎么什么事你都要来搅和一下啊?做人这么热血,当道士实在是可惜了……你让我很伤脑筋啊!我的那位小盟友,几次都特别强调,要保障你的安全,不想见到你有损伤,但每次有什么危险你都要自己跑出来,这实在让我很难办……”
天魔的话传入虚江子耳中,让他整个惊呆了。他的伤势相当严重,妄动真气会导致非常惨痛的后果,只是为了师父的性命,什么后果都不顾,全力救人,而天魔此刻所说的东西,再串连到赤城子的离奇毒发,这给了虚江子一个很恐怖的联想。
“这……该不会……不可能……”
相较于虚江子的错愕,天魔则是用一种很满意的语气予以肯定。
“就是这么回事啊!小道士,这世上的事情很难说,就算亲如父子兄弟,也经常是信不过的……”
天魔道:“不过,你既然猜到了,那就糟糕啦!虽然我答应过那位小盟友,尽量不伤害你的性命,但你知道了真相,对他造成危险,为了避免他有危险,只好杀人灭口,这样就不算违约了,你说对吧?其实根本没差,我想你们本来就不指望魔门中人会守信用吧?”
完全是猫捉老鼠的玩弄态度,天魔嘲弄着虚江子,此情此境,重伤的赤城子、虚江子,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生死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只待天魔一下手,什么就都成定局,但天魔却好像在犹豫什么,停了十多秒,未有动作,最后是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喂!那个穿黑衣的变态人士,给我站远一点,否则下一秒就轰了你!”
意外的女声响起,不是天魔所等待的太阳王,这让他不禁哑然失笑:“真是奇怪,办正事的时候,正主儿看不到,莫名其妙的碍事家伙却特别多,这实在让我有些困扰……”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竟是姗拉朵,她表情仓皇,手上拿着一个枪炮模样的巨型武器,几乎有她上半身那么大,枪托部分扛在肩上,枪口遥遥对准天魔,光是看那武器的体积,就让人怀疑她怎么可能将如此庞然巨物扛着使用,但看姗拉朵的神情,除了紧张恐惧外,并没有一点吃力的模样。
“哦……”天魔道:“拿着这个不知所谓的玩具,你想来搅什么局?”
姗拉朵怒骂道:“该死的变态东西!居然敢打晕我,你……你别小看这座“飞龙炮”,你要是够胆识,就站着别动,挨一下试试看!”
天魔摇头:“色厉内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么肤浅的激将,你真以为自己能成功?更何况,你如果对这武器那么有信心,想必破坏威力不小,那你又可曾想过,要是你一击不中,我闪开了,你打着后头这两个人,这个风险你考虑过吗?”
“我……”
姗拉朵为之语塞,额头冷汗流下,对上这种级数的强人,她所擅长的生物兵器完全起不了威胁,急急忙忙拿了一个火力超强的法宝,赶来救援,却根本没想过自己从未操作过这类武器,纵有辅助瞄准装置,也不敢保证一定打中,更别说被敌人闪过去之后,波及附近区域的严重后果,被天魔一点醒,整个动作顿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蠢女人!”
天魔身影骤然闪动,朝着姗拉朵急掠过去,明明双方还隔着二十米以上的距离,也不知道天魔做了什么,姗拉朵只觉得肩上一震,像是被什么极高速的重物打中,飞龙炮承受不住冲击,毁坏炸开。
“呜!”
姗拉朵被余劲震伤,栽倒在地,但除了肌肉轻微裂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严重伤害,而她一抬头,天魔的高大身影,已如死神般立在眼前。
“不知死活的女人,如果不是要留着你对付太平军国,你真以为自己能活到此刻吗?单单凭你一个,你以为自己能做到什么?能阻止什么?”
天魔说着,似乎准备对姗拉朵痛下杀手,但一个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她一个人不够,多个人就帮得上忙了。”
“哦,正主儿终于出现了吗?太阳王陛下,你可真是让人久等啊!”
天魔连番布局,就是为了一举铲除太阳王、赤城子两名强敌,赤城子倒也罢了,太阳王武功高绝,战意无穷,实在是一个应该尽量避免硬碰的强敌。太阳王重创隐匿起来后,天魔不断以各种秘术搜索四周,想找出太阳王的所在,但楼兰一族的武技确有独得之秘,天魔一无所获,仅能确定太阳王仍在这地下空间,不曾离开,无奈之下,唯有以各种方法逼迫,试图让太阳王主动现身。
终于,姗拉朵遇险,隐匿起来的太阳王无法再沉默下去,现身出来,只是当太阳王出手抢攻,天魔还是感到意外。
熊熊火焰烧来,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楼兰武术以火为本,太阳王之前用的每一招,都有高温火焰相随,只是当天魔回身迎击,重拳轰出的一瞬间,眼中除了火焰,什么都看不到,这就让他感到意外了。
没见到太阳王的身影,这一下突袭,莫非是声东击西的虚招?但以太阳王的伤势与体力,身法怎么还能维持这等高速?见火不见人,那人藏到哪里去了?
只是一下惊愣,袭来的熊熊火焰突生异变,莫名旋绕起来,灵动如蛇,瞬间就缠住天魔所轰出的右臂,灼热的炎劲迅速渗透,疾若猛毒,侵经走脉,瘫痪掉这条手臂的动作。
如此奇招,生平未见,如果不立刻驱出侵入血肉的炎劲,这条手臂可能就这么废了,天魔心叫不好,正要运劲抗衡,眼前火焰再生变化,居然缓缓凝化为人形,光焰闪动,炽烈逼人,隐约就是太阳王的轮廓。
“……楼兰竟然有如此奇术……”
“哼!”
一声冷哼,这便是太阳王的答案,伴随着另一记重拳击来。完全由火所构成的拳头,似虚不虚,似实非实,天魔有心硬拚一记试试,但一来右臂的火劲尚未驱除干净,不愿节外生枝;二来没碰过这样奇特的武技,唯恐一拚之下,状况更形恶化,如果左臂也出现同样情形,甚至被这奇特火劲侵入全身,搞不好会跟太阳王一起陪葬……基于这些顾虑,天魔放弃了硬拚的打算,全速往后飙退。
为了阻止太阳王的进击,天魔后退时,还不忘踢起跌在地上的姗拉朵,往火焰人形射去,并留神细看姗拉朵撞进火焰去的情形。只见姗拉朵快要和火焰接触的那一刻,火焰人形突然扭曲,避开了正面碰触,这显示……太阳王化形为火的这门奇术,多半是无分敌我,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所以才要避开。
只是,太阳王逼退天魔后,并没有再行追击,而是一下打转,高热火焰牵引周围气流,形成猛烈旋风,扯起姗拉朵,直往拜月之门的方向急冲。
这个变化在天魔预计内,而他正全神贯注,驱除入体的火劲,索性不做阻拦,任由太阳王带走姗拉朵,还冲向虚江子和赤城子的方向。
虚江子正扶起重伤垂死的赤城子,突然见到一大团火焰朝自己飙来,火焰不但似人形,轮廓还很像太阳王,不由得错愕难当,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神奇武学一个怪过一个,天魔的金刚身,莫名其妙搞出一座石像,现在又多了一尊火像。
幸好,虚江子还没有迟钝到搞不清楚状况,一见到火焰卷起狂风吹来,马上抱起赤城子,放松身体,被狂风卷得离地飞起。人在龙卷狂风中被带着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短短几秒钟就被弄得头晕目眩,强烈想要呕吐,但若非如此,重伤的虚江子别说扛人奔跑,就连自己站起来都很吃力,如果只是在地上学龟爬,短时间内根本走不远,很快就会被天魔追上。
龙卷旋风移动的速度极快,数秒间就穿越拜月之门,周围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朝着虚江子未曾涉足的深处高速飙去,在高速旋转之下,虚江子头晕目眩,很快失去意识,直到一个熟悉声音的响起,这才将他唤醒。
“喂,臭小子,你睡得很过瘾嘛!要不要直接补你一刀,让你下地狱去好好睡啊!”
太阳王的声音,让虚江子突然惊醒过来,翻身坐起,赫然见到太阳王就坐在正前方,与自己遥遥对看。
“啊!老师,你……”
“给我坐着!你现在还能呼吸,简直就是狗屎运加命大,只差一点,你就救不回来了,要命的话就好好坐着别动!”
太阳王的语气严厉,虚江子发现他脸色雪白,像是大量失血,说话声音也有气无力,而自己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此刻一点一滴重新忆起,心头剧震,连忙转头先看看目前的位置。
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辽阔的长型空间,由于周围太过黑暗,看不太清楚具体范围,但一时感觉不到墙壁之类的东西,潮湿的冷风不停地由四周吹来,整体的感觉既像是一条走廊,又很像是一座祭坛。
说是走廊,那是因为在左右两侧,分别矗立着许多圆筒状的水晶柱,两两相对,分别朝前后延伸,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估计不会少于上千个,每个水晶柱都有相当的体积,像太阳王这样魁梧的巨汉,塞下两个都不成问题,而水晶柱的表面呈现灰白色,看不见内中状况,虚江子不晓得这是不是某种未启动的照明设备。
说是祭坛,是因为这个空间里头,有很重的死亡气息,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虚江子嗅到很熟悉的尸骨味,但并不是自己在战场上天天闻到的新鲜血肉,而是一种不晓得已经腐朽多久的独特古坟气息。这里的死尸数目相当多,若不是乱葬岗,就是曾经举行过近似大屠杀的祭典。
在距离虚江子、太阳王不远处,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中心插着一把奇形兵刀,模样看起来很像是刀,刃的部分却又薄又细,虚江子从未看过这么长的刀刃,更无从想象这样长的刀刃要如何挥舞,这么夸张的构造,照理说应该毫无实用性可言,单纯就是一把被供奉在冰冷石台上的祭物。
然而,有一点却是虚江子无法忽视的。
刚才在拜月之门后方,师父赤城子为自己运功疗伤时,曾一度感受到的“白虎之力”也同样存在于此处,比拜月之门那里更为强烈,正源源不绝地从那柄长形奇刃上释放出来,被自己吸收。这种感觉非常受用,体内的创痛迅速减轻,整体伤势也在好转。
“这边……这里是……”
“这里是你这小鬼的老家,便宜你了,受伤了还可以吸纳能量回气,老子打生打死,别说没人能帮忙疗伤,连水都没有半杯,你说这又是什么道理了?他妈的!”
太阳王连声咒骂,虚江子所想到的,就是他化身为火的那种武技,肯定要付出很大代价,若非如此,他一早便使了出来,直接用这武技与天魔对拚就好,哪用得着携众逃到这里来?只是……不晓得那个代价是什么?严不严重?
突然,虚江子想起了赤城子与姗拉朵,发现赤城子正在自己左侧十尺处,背靠着一根水晶柱,盘膝运功,神情严肃,正行功到紧要关头。看到这一幕,虚江子心头只能用“狂喜”来形容,此地能吸纳白虎之力以助疗伤,师父的武功比自己强得多,那些足以致命的重伤,在这里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如果师父能复元,至少……有办法面对天魔了。
姗拉朵则是倒在太阳王身后,动也不动一下,看来像是昏迷了,这也不足为怪,天魔的一击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轻易承受,又被旋风扯入,转得七荤八素,晕死过去是再正常也不过了,就连自己也被龙卷旋风弄昏,要不是太阳王唤醒,还不晓得要晕到什么时候。
“老师,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哼哼!老子我是辛辛苦苦过来的,你这不成器的寄生虫,就是被老子辛苦扛来的!”
太阳王骂了两句,这才正色道:“我们沿途开启了几道门扉,最后才到这里来,你们家的那位掌门,可比你强得多,他一直维持清醒,碰到门扉就唱出暗语,开门关门,还放下机关,断路阻敌……不过不用高兴得太早,白虎故地今非昔比,在这种荒废的状态下,应该挡不了他多久的。”
阻挡不了多久的意思,就是天魔很快又会杀到面前来,这里虽然有两名与天魔同级数的高手,却全都是重伤状态,如果天魔杀来……
“老师,我师父重伤,你的情况如何?要是天魔等一下来了,你那招化身为火的奇术,能不能再用?我看天魔对那招忌惮很深,要是能再用一次,说不定就能打退天魔了。”
“再用一次?你小子说得倒是轻松,再来一次,那就真是拿老子自己的命去换你们的狗命啦!这个技术之前只是理论,还没有付诸实行过,这次赌命一试,侥幸成功,但每分每秒的维持,都要燃烧本身真元与血液做为能量……用了一次,老子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第二次咧!”
太阳王的话,粉碎了虚江子的希望,如今只有奋力死战一途,而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恰在此时打断了两人对谈,只见赤城子结束了调息,剧烈地咳嗽,脸色灰白,虚江子无法判断他的伤势是否好转,正要开口相询,赤城子挥手打断他的问题。
“敌人再过不久便到,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多,趁着还来得及,有些事情要向你说清楚,还有我自己也想弄个明白。”
赤城子转移目光,望向太阳王,眼神相当复杂,缓缓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楼兰之主连手抗敌。”
“哼!”太阳王哂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现在翻脸动手也不迟,趁敌人还没杀到,我们两族首脑先杀个你死我活,了你宿愿!”
虚江子闻言吓了一跳,太阳王的脾气一向火爆,做事又不分轻重,万一真的要蛮干,没等天魔到来两人就先出手,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幸好,赤城子没有回应这个挑衅,只是露出了一抹疲惫的苦笑。
“不能再打了,这次就是因为误会而动手,几乎送掉了性命,错了一次,岂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现在才说这话,晚啦!你这白虎后裔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比那小子还要不成器,枉费老子刻意忍让,不做还击,就是为了让你保留元气,能够镇住场面,哪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击倒?早知如此,老子也不必挨揍了,就先和你拚个死活!”
太阳王说得气愤,虚江子却从中听出了一些东西,太阳王刚才与赤城子对战时,被打得几乎无还手之力,连连败退,那时还以为他是单纯因为体力透支,无法战斗,才被打得那么惨,但如今听来,除了本身体能的因素外,他似乎也刻意一再相让,宁愿被赤城子给打爆,也不做反击,让赤城子保住元气,面对天魔的黄雀在后。
尽管后来因为变局突生,赤城子状态、气力虽足,仍因为毒发,被天魔轻易重创倒地,但这已经不是太阳王的问题,是赤城子本身的责任。不过,这也牵扯到另一个谜团:当初太阳王为什么决定不顾伤势,对赤城子动手?又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情愿自我牺牲,保全赤城子来镇住大局?
太阳王与赤城子从不相识,这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有默契,是什么理由让太阳王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出了虚江子的疑惑,太阳王道:“喂,白虎的头子,你还要瞒他多久?瞒到外头那个杀过来,然后让你带着秘密下地狱去吗?”
“唉……”赤城子长声叹息:“虽然这对你不公平,但如果不是到了这一刻,我实在不愿意让你知道这点。包括楼兰在内,四灵之民各有独特的血裔传承,也各自继承了不同的异能,当初楼兰一族对白虎所持有的顾忌,除了白虎一族的武技,主要就是针对白虎一族的天赋异能。”
“白虎的异能是什么?”虚江子知道这个答案应该不寻常,但他仍讶异于赤城子语气中强烈的不祥意味。
“……吞噬。”
“吞噬?”虚江子顿了一下,不太懂这两个字的意思,更不明白为何师父说出这个答案后,一脸痛苦的表情,然而,半分钟之后,脑内运作的理智,整合了诸多线索,将他的疑惑推向事实。
吞噬,就是把别的个体吞吃下去,人类每天都需要进食,进食的目的是为了获取能量,白虎一族的异能,看来就是吞噬掉别的个体,转化为自身能量,这种事情普通的人类天天都在做,如果说是异能,真的会笑掉别人大牙,所以,白虎一族的吞噬,可能在转化能量的效率上,远远超过其他生物,吞噬后能大幅强化自身,甚至是长时间、近乎永久的强化,这才足以被视为“异能”。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人类进食不算是罪,吞噬这种异能也没什么问题,师父为什么看来那么痛苦?将它当成禁忌?
吞噬……吞噬掉的东西是什么?白虎一族是吞噬什么东西来强化自我?
想到这里,虚江子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当他惊骇地望向师父,赤城子长叹着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这样,白虎一族始终人丁不旺,许多新生儿没有机会长大,更是四灵之民当中内斗最激烈的一族,族民之间整日彼此提防,前一刻的掠食者,可能在下一刻变成牺牲品,所有心力都花在内耗上,以致于无法像楼兰一样建立文明……”
赤城子叹道:“白虎一族吞噬同族的血与肉,化为本身真元,能大幅提升自身的力量,而且这种吞噬还可以累计吸收,吞噬一个吸收了百人真元的族人,能够直接得到他所吞噬的百人之力,你可以想象,当年的白虎一族,会是什么光景……”
虚江子可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父不父、子不子,连基本信任都不存在,哪来的亲戚朋友?人们永远无法知道,在身边这个人眼中,自己是被当人看,抑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吞吃下肚的储粮。
要免于这样的恐惧,除了逃跑之外,唯一的方法,就只能不断地强化自我,不断地吞噬身边的族人,抢在他们吃掉自己之前,先吃掉他们,让自己变成强中之强,远远超越所有人的强,这样或许就能免于被猎杀的恐惧,这样……也就缔造出白虎战族的惊人传奇。
“有利必有一弊,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利,那就算是报应吧!使用这个天赋异能,会有一个很严重的后遗症,那就是每进行一次吞噬,就会对脑部造成一次伤害,在能量累计吸收的同时,伤害也是累计加成,所以,频繁吞噬族人的凶手,到最后往往都会变成理智尽失的狂人……”
“这……这还好,勉强算有个制衡。”
虚江子声音干涩地说着,觉得要不是有这个致命后遗症,白虎一族的这种吞噬异能,便可以世代累计,最终便会出现集数世代白虎族人血肉精元于一身的绝世魔人,届时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制得住他。
“不,这一点也不好。”赤城子摇摇头,道:“理智尽失,连自己是人是兽都忘记,这是人格的死亡,可是极度强化的肉身,不会因此消灭,反而是彻底失控,变成疯狂捕食族人吞噬的无比凶兽。每次出现这种状况,都让我族付出惨痛代价,才能将之消灭。”
听赤城子这么说,虚江子突然想起,在河洛剑派的近代历史上,有个时期曾经发生过连续惨案,主角都是年轻而备受期待的当时翘楚,一夕间突然狂性大发,理智尽失,变成了疯狂追求血肉的食人魔、食尸鬼,有好几次都是让河洛剑派折损多名高手围杀,这才终结惨案。
这些年轻高手的发狂,一般被认为是练功过急、走火入魔,为此河洛剑派还认真翻阅了所有的武功秘籍,想找出问题所在,只是找来找去,也不晓得究竟是哪门功夫的哪处出了问题。从时间点上看来,白虎一族当时应该已经渗入河洛剑派,那么这些惨案的真相……
“唉……”赤城子叹道:“所以我族确实是需要强大外敌的,如果没有强大外敌的存在,让所有族人心存忌惮,大概早就已经自我灭亡了……这真是一个无比低劣的种族……”
《东方云梦谭》卷三十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