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江子为人仁厚,不善言词,是个温和却又热心肠的好人,这是河洛剑派上上下下所有弟子的共同认知,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是傻呼呼地笑一笑,就闷着头去干了,不会抱怨辛苦,也不会推辞。
然而,只有与虚江子真正相熟的少数人才会晓得,他忠厚老实,不等于他不懂得思考,甚至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他在思考,才会沉默寡言。碰上阿古布拉这号人物,让虚江子着实伤脑筋,一开始,以为是碰上一个发了疯的神经病,那时倒也简单,什么也不用多想,逆来顺受就是了。
不过,随着认识越来越深,发现了这个男人的不简单,每一步行动的背后都藏有深意,几乎说得上深不可测,在这样的情形下,虚江子不得不认真想想,那个男人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对自己存有某种企图,想要自己替他完成某件事,这是板上钉钉,绝无怀疑的事,不过某件事是何事?是逃狱吗?这个理由自己一开始就不信,现在更不会信,阿古布拉能穿墙消失,无视狱卒巡逻,在监狱里来去自如,形如鬼魅,如果真有那个意思要出去,早就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哪有可能还在这里?说什么要自己协助他逃狱,那全都是胡扯。
这个男人明明能走,却愿意留在监狱里,常常过来教自己武功,背后到底是存着什么企图,实在令人想不通。
虚江子躺在稻草堆中,仰望着天花板,已经整夜没睡的他,静静等待着晨钟的响起,预备钟一响就要起身,预备去矿坑开工,哪想到晨钟未及响起,一个访客却先钟声而来。
“咦?你没睡啊?不会是睡不着吧?真抱歉啊,这几天临时有紧急工作,我加班忙了几天,没有办法抽身来探监看你,你没给活活虐待死吧?”临时出现的不速之客是姗拉朵,她开门进了牢房,看到虚江子,顿时感到诧异,“怎么身上的伤比之前更多?你是有自虐狂?还是天天被人打?哦,表情不错,看来打也没有白挨,你好像领悟到了什么,眼神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呢。”
“这个……不太好解释,反正你也知道,在这座监狱里头,荒唐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啊!就算睡觉睡到一半,碰见传功长老,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虚江子见到姗拉朵,心里着实高兴,除了因为这是唯一一个会来探监的人,更因为她所带来的东西。姗拉朵带来的伤药,正是自己目前所需要的,而撇除这些有形东西,姗拉朵更带来了一件无形的礼物:外面世界的情报。
“唉呀,你都不晓得,外头为了你都快闹成一锅粥了,你那些手下就不用说了,他们不敢声张,但也用了一切能用的方法,暗地里寻找、打听你的下落,好像还找人找回中土去了,也不晓得是担心你失踪,还是怕你回中土碍事。”
姗拉朵这么说着,很快就被虚江子瞪了一眼,责怪她说情报都不忘挑拨离间,姗拉朵则是耸耸肩,并不坚持要把话给说完。
“中土和域外的大致情形是这样,楼兰这边比较鸟一点,为了你的处置问题,整个都已经吵翻天了,一堆长老和有力人士认为,白虎一族的后代是危险人物,要嘛就尽快利用你去找到遗产,然后宰了你,要嘛现在就立刻宰了你,永绝后患。”
“怎么白虎与楼兰两族有深仇大恨吗?非要让对方绝种灭亡不可?”
“天晓得,听说以前两个部族常常交战,死伤也都满重的,你总不会说这两边是好朋友,闲着没事就打两次架来维持感情吧?况且,非要灭绝对方,也不一定就是感情不好,说不定是白虎一族身上不对,会散播危险病菌,所以才要灭绝白虎一族的啊!”
“嘿!说说情报而已,你怎么突然变成人身攻击了?”
虚江子提出抗议,姗拉朵也适时地住了口,不过问题也跟着出来,虚江子着实纳闷,既然楼兰一族急着要处理掉自己,那为什么迟迟不采取行动,只把自己关在这里拖时间呢?如果说,全族的人都赞同,那么,想必是有什么人独排众议,一个人的意见压住了其他人吧?以自己对楼兰的了解,若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就只会是……
“太阳王不同意这件事吗?”
“哦?你猜得到啊?”姗拉朵讶异地点头,表示太阳王一反过去的作风,表现得异常冷静,告诉屡次要求处理虚江子的族人,此人胆敢公然挑衅楼兰,已犯了非死不可的重罪,但如此大罪,不可草率处刑,因为此人背后或许还有同党,搞不好还有什么阴谋,一定要追查到底,把他所有的同党一起抓来,剥皮处死,这样才能彰显楼兰的威风。
“哦?太阳王这么做,不合他以往的作风吗?那他平常是怎么干的?”
“嘿,楼兰一族一向死要面子,太阳王更是超级爱面族,只要有谁伤到他的面子,就会火冒三丈高,他脾气又大又坏,更从来不晓得耐心两个字怎么写,哪有可能慢慢等待?换作平常,就算要找同党,也会先把你碎尸万段,再来找其他同党,哪可能像现在这样?”姗拉朵摇摇头,道:“情况太诡异,我也无法判断,总之太阳王一定在打什么算盘,你还是小心提防吧……呃,其实你被关在这里,也提防不了什么东西,那就该怎样便怎样吧,咦?你发什么呆啊?想什么东西?”
虚江子没有回答,但脑海中确实浮现一个念头,自己可能猜得到太阳王正在盘算什么,因为……太阳王的个性,听起来很像是自己所熟悉的某个人,只不过……动机是什么呢?
※※※
姗拉朵短暂来访,留下一些伤药后,便又匆匆离开了,因为狱卒们来催促虚江子上工,而姗拉朵显然没有斥退他们的权力,只是低低骂了一声,说这些人狐假虎威,明明只是奴族,却摆着主人的架子。
听了这句话,虚江子的一个疑惑顿时解开,本来他也一直感到诧异,楼兰一族威名赫赫,但自己所见的这些狱卒却如此脓包,全然不似传说中的那样英武,原来搞了半天,这些狱卒都不是楼兰一族的族人,仅是供驱策使唤的奴族。
在上工的一路上,虚江子仔细听着周围狱卒的交谈,这才明白楼兰虽然是一个大城市,拥有很高的科技文明,有很多人生活在这个都市里,但真正能被认定为楼兰一族的族人却不多,大部分反而都是侍奉他们的奴族,比例大概是二比八,甚至快要到一比九了。
楼兰一族的人丁不算太旺,又处于高位,自然不屑于普通的劳动工作,因此便发兵征服一些弱小部族,说是当成奴隶来服劳役,其实就是把人带回,当成牲口一样豢养着,而且还这么一代传一代,从奴隶繁衍成了奴族,共同居住在这座大都市里。
照姗拉朵先前的说法,奴族在楼兰的地位非常低贱,过着非常差的日子,遭受残酷的奴役,然而,不管到什么地方,都有阶级高低之分,想来也不是所有奴族都那么低贱,应该还是有被提拔为干部,和其他奴隶相比起来地位较高的那种,再说域外的生存环境恶劣,本就不适合人居,托庇于楼兰的大旗下,成为奴隶,却认为自己比其他域外部族高人一等的家伙,想必也是有的。
“那个女人说的话……与事实有一定偏差啊!不晓得她自己察觉到没有?但她本来就是不在乎别人死活、不管别人想法的那种个性,会相信她能清楚了解事实真相,这种事本身就是错误的。”虚江子发现了这一点,暗骂自己胡涂,一直只是想着姗拉朵不会欺骗自己,却忘记姗拉朵的观念与看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因为她根本就活在一个旁若无人的偏差世界里,如果自己想要更了解楼兰,恐怕得要另外找情报管道了。
只是,身为阶下囚,被关在监狱里,自己又没有说兽语的本事,不可能和老鼠串通套取情报,总不成想办法贿赂狱卒,把狱卒拉成朋友吧?更何况,即使要玩贿赂,自己身上也没有值钱东西。
虚江子胡思乱想着,但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机会来得比预期中更快,就在当天午饭时,虚江子一面捧碗接粥,一面已经偷偷卷起破烂的袖子,预备接受囚犯们的挑衅。
依照一般的理论,只要把囚犯们狠狠教训一下,让他们晓得自己不是好惹的,就可以避免往后的骚扰,但虚江子也不晓得是域外民风太过剽悍,或者自己中土人的外貌太过惹人厌,几天的架打下来,囚犯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还前仆后继地涌上,搞到虚江子每天中午打架,越打人越多,最初只是与几个囚犯头子单挑,后来简直成了囚犯公敌,只等人一声吆喝,所有囚犯就一起扑上去打。
“真是奇怪,假如是西门朱玉那家伙,倒还有话好说,我何德何能?为什么享有天妖同等待遇了?”在虚江子的记忆中,要说不论走到哪里,一堆人看见就会冲上去打的,那百分百是武林公敌,除了西门朱玉这个头号淫贼,似乎也只有天妖才够资格,当然,如果真的碰上天妖,够胆子冲上去的人恐怕少之又少,而且天妖应该不等人家过来,就会主动抢攻开杀了,自己虽然没这本事,但能够享受与他们相同的待遇,也算荣幸了。
过去几天,自己很怕这一刻的到来,毕竟与这些囚犯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也算不上自己的敌人,动手没必要搞出人命来,而这样打起来,自己处处绑手绑脚,他们却越打越狠,什么阴险招数都用出来,若非河洛派武技擅长以柔克钢,借力打力,让他们乱打成一团,自己连续几天混战打下来,可能早已被人打残了。
但今天的情形不同,一直受到压制的真气,现在已经完全复原了,而昨晚新领悟的拳势,也让自己跃跃欲试,很想马上找个对手来过两招,测试看看自己新学的东西威力如何?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就像过去几天发生的那样,囚犯们拿起手中开矿的重工具,朝着虚江子狂乱砸下,平常虚江子都是摆开架式,以守代攻,将他们的攻击一一化解,然而,今天在他们发动攻势的同时,却听见一声如猛虎咆哮般的怒吼。
“喝!”
矿坑内是封闭环境,这一声灌满真气的大喝,回音在矿坑内来回冲击,不只震得沙土簌簌而落,更让每个人耳边犹如响起一道炸雷,刹时间头晕目眩,甚至连眼前都发黑,而就在这阵慌乱中,他们依稀看见一个影子,仿佛某种极度嗜血的凶恶猛兽,朝他们扑过来。
没有人看清楚那道影子是什么,有的人觉得像狮子,有的人觉得像老虎,甚至有些人觉得是豹子朝着自己扑来,心里的恐惧一下子涌上来,志为之夺,脑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转头逃跑,哪还顾得了战斗?于是,每个囚犯几乎是被打得飞滚出去时,才感受到那股难忍的痛楚,也才发现自己中拳了。
中的这一拳,让囚犯们怎样都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拳能有如此破坏力?却又如此之快,快到连看也看不见了?不仅如此,这一拳更把恐惧感深深打入囚犯的心里,让他们在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后,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胆敢再往前冲,向虚江子做出挑战。
虚江子站在原地,紧握着双拳,对自己刚才的战果非常满意,所出的十余拳,成功将首波攻击过来的十余名囚犯打飞,力道也控制得当,只伤不死,而阿古布拉所传授的拳势果真有效,只是自己没有他那样的修为,必须动一下脑筋,在出拳之前大喝一声,先声夺人,稳占其势。
虽然这技巧有点作弊的嫌疑,效果却是好得出奇,虚江子一记连击,把所有迫近过来的囚犯都打飞,那一瞬间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阿古布拉。
这一手连击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这一击之中所蕴含的威势,却让所有囚犯心存畏惧,在弄清楚自己恐惧源头之前,谁也不愿意贸然抢攻。虚江子也是谨慎以待,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借着这样的沉默气氛来制造压力,心里其实颇为犹豫,若是囚犯不再进攻,自己也不抢攻伤人,两边就这么对瞪眼耗着,那要耗到什么时候?总不会要耗到用餐时间结束,狱卒拿鞭子进来打人,这才打破僵局吧?
一击震慑众囚犯的英雄举动,确实威风,但如果要搞到这样的僵局收场,那就变成很可笑的一件事了,虚江子无意与周围的囚犯对站到地老天荒,事实上,这一餐没好好吃,肚子还很饿,也不适合这样一直站下去,或许……自己耍英雄派头还真是耍错了。
正当虚江子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也让虚江子松了一口气。
“这……这种拳头……你是白虎一族的后人?”
循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模样颇为苍老的中年人,正以复杂的目光朝这边看来,表情很奇怪,嘴唇更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白、白虎一族还有后人?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啊……”
颤声说话的这个中年人,大概四五十岁上下,或许是因为牢狱生涯过于辛苦,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更苍老,而且可能因为心情太过激动,后头的话都是模糊呓语,虚江子听不懂,不过这些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不同了。
之前在域外各处探听消息时,虚江子查不到半点资料,仿佛没有人对这个曾经存在过的部族有印象,就连“白虎一族”这个名词,都是从太阳王的口中听来,但在这里……囚犯们听见白虎一族后,很有反应,望向虚江子的眼神刹时改变,不过也算不上友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怀疑。
“不可能!白虎一族是我们域外的部族,后人怎么可能会长成这样?中土人不可能是白虎的子孙。”
囚犯中有人这样喊了出来,而附和的声音不在少数,虚江子看这形势,心里大概有数,果然就是自己中土人的外表,黑发黄肤,这才惹来许多麻烦,但要澄清却也不易,因为自己手上并没有那种可以洗去易容的还原液。
“各位,请容我解释一下,我……”
虚江子本来想要开口解释,后来想到自己虽然身在域外,但这里的消息未必不会传到中土,要是自己的身世秘密传到中土,被人晓得自己流着域外部族之血,那可真是万劫不复,永远别想回到中土做人了。一想到这个严重处,虚江子顿时住口,不敢再说。
幸好,这么多人在一起,当中总是有几个识货的,马上就有人出来说,白虎一族的武技独一无二,能挥得出这种野兽之拳,必然与白虎一族有着相当渊源,绝对不是随便乱吹的,而且白虎一族在域外早已灭亡,可能正是因为避往中土,这才得以有后人流传。
当这一点获得确认,所有人看虚江子的目光都不同了,好像看到什么救世主般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虚江子身上,让虚江子觉得自己可能从一个很不妙的处境,跳到了另一个更糟糕的处境。
这些人……该不会指望自己带他们离开这里吧?虽然自己确实想离开,但可没有疯狂到要带着所有人搞大逃狱,一起杀出去啊!从可行性上面看,这个主意肯定十死不生,楼兰一族又不是睁眼瞎子,哪可能放着这么多人逃狱当看不到?
虚江子心叫不妙,但事情演变却迅速脱出他的掌握,尽管还有人表示怀疑,可是当有人说出,最近搜集到的情报中,确实探听到楼兰活捉了一名白虎血裔后,囚犯们的目光就由期待转为热切。这些囚犯之间存在着组织,分别由几个领袖人物所统帅,那些领导人这几天都已经和虚江子交过手、打过架,彼此算是“熟识”,现在就把人带开,让手下们进行掩护,几个人到更深处的矿道内交谈。
行走之中,虚江子回忆着与他们交手的经验,这几名囚犯的头子,确实个个身怀绝技,只是被楼兰一族禁制了力量,要是他们的武功能恢复自如,大家打起来胜负难料,可是在彼此都不能运使力量的状态下,自己一个人打他们全部都不成问题,更别说自己已回复力量的此刻。
几个人从主矿道走入支线,一条已经被废弃的小道,虚江子这几天偶然有远远经过,却从没料到囚犯们齐心合力,居然在里头挖出一个隐蔽的小空间,乍然从外看去,不露半点痕迹,当那几名囚犯头子移开遮蔽物,引领虚江子入内时,真是把他吓了一跳。
要是有得选择,虚江子并不想进去,因为被带到这里来,知晓了人家的秘密,如果后头不能有点表示,此事绝难善了,但问题是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可能,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在这完全密闭的小空间里,众人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先是询问虚江子的来历,虚江子半真半假地回答,表示自己出生在中土,在武林名门学艺,后来意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渊源,就想回到域外来寻根,没想到寻着寻着就被楼兰一族给抓来,然后莫名其妙给关进监狱,又与囚犯们发生冲突,一切真不晓得为什么。
“你回来寻根?白虎一族除了你之外,就没剩下人了吗?你没有任何长辈吗?要是有的话,他们绝不会让你做这种傻事的。”
“是啊,就像你说的一样,要是有长辈警告的话,我还会做这种事吗?”虚江子一下苦笑,把问题带过,但也透过这些人,了解自己部族的事迹。
※※※
许久之前,域外有两大部族齐肩并列,一是白虎,一是楼兰,传说中好像还有一个神秘部族,能与这两者齐名,彼此间还互有亲族关系,但那个部族实在太过神秘,行事低调,人丁又极度稀少,过着从不与外界来往的自闭生活,久而久之,根本没人知道了,就只剩下白虎与楼兰,在广大的域外土地上各据一方,分庭抗礼。
楼兰一族重视文明,希望开拓万世基业,除了锐意发展本身的文明,研究超时代的法宝技术,还四出征战,由近而远地往外征讨各部族,将之收为自己的领地,令各部族臣服,以供驱策。
白虎一族崇尚个人勇武,过着茹毛饮血,近乎原始的野蛮生活,穿兽皮、生吃兽肉、豪饮兽血,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最勇猛的“强”,对于拓展势力、征服他人,完全没有兴趣,只是专注于本身的强大。
话虽如此,但如果以为白虎一族是爱好和平的部族,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他们虽然无意于开疆辟土,却也常常对域外各部族发动征伐,只不过征讨目的与楼兰有别,楼兰是为了迫人投降、臣服,最好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白虎一族却是为了以血祭武,拿这些人来练武,记住撕裂他们血肉时的感受,藉此把自身的武道推升至更高境界,为此,白虎一族最不能饶恕的,就是不战而降者。
因为这样,那些被白虎一族征讨的部族,就只能在抵抗而后被杀光,还有投降之后被杀光,这两种烂选择之中选一个。被楼兰一族攻击的部族,只要投降,就能保住身家性命,甚至楼兰一族事后还会提供技术,改善全族人的生活;但被白虎一族攻击的部族,就只有彻底灭绝,鸡犬不留,连一条虫、一棵草都不会完整剩下来。
结果,不想被灭绝的部族,就只好托庇于楼兰,只要有楼兰旗帜的守护,就可以对抗白虎煞神。这几乎成了当时域外各部族的共识,也因为白虎的活跃,反过来造就了楼兰一族的极度强大,但这种状况不可能维持太久,域外土地虽然辽阔广大,却也容纳不下两个理念背道而驰的强悍部族,楼兰与白虎终究因为方针问题而对上了。
据说,楼兰一族最初记挂与白虎一族的长久交情,又对白虎一族的战力忌惮甚深,不愿意贸然破脸,采取和平的谈判手段,希望能与白虎一族达成共识,免见刀兵,但白虎一族却是天生的战族,光是想到以楼兰一族的强大,化友为敌之后的结果,所有族人就兴奋得高举武器,发誓要打赢这一仗,以灭绝楼兰来印证自己的强。
这根本就是一场注定要开打的战争,当楼兰使者的碎尸被送回去,这一仗的爆发便已再无转圜余地。出于同源,曾经称兄道弟,极为友好的两个部族,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打起了非常残酷的战争。
楼兰一族人多势众,又在设备上占有优势,在战争开打之初,很快就获得了连场胜利,只不过,楼兰一族很惊讶地发现,每一场胜利都是伴随着大量死伤一起出现,因为白虎一族不只是强悍,战斗意志更是惊人,处于劣势时,几乎是以主动迎向死亡的态度在战斗,纵死也要拖着敌人下地狱,还尽可能拖着一名以上的敌人。
碰到这样的剽悍打法,就算是楼兰一族也要吃亏,这种情况在战场打回白虎一族的根据地后,变得更为明显。白虎族人斗志高昂,战力又很惊人,凭险而守,楼兰一族数度强攻,都没有能够攻破,反倒留下了不少族人的尸体。
不愿再多添伤亡,楼兰唯有短暂收兵,先去研究对策,待找到了白虎一族的防守弱点,再来挽回面子,一决胜负。然而,对于白虎的民族性,楼兰确实有欠了解,虽然他们已经了解到白虎一族的悍勇,却怎么都想不到,就在楼兰撤兵回去的同时,白虎一族居然还能发动长途奔袭,来得无影无踪,抢在楼兰军队回归之前,给了防御空虚的楼兰重重一击。
这一击委实好重,当回归本部的军队与该任太阳王,看见根据地几乎变成一片火海,心中的愤怒与屈辱,是外人绝对没法想象的。于是,纠纷、歧见,就此演变成解不开的血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