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沙罗启用紧急求救的情况绝对不可小觑，一边让韩玉梁把一身装备从偷香版替换成作战套，许婷一边踩死油门，给易霖铃那边转发了定位地址。
于情于理，对沙罗见死不救都绝不可能。
想到事情败露后会对沙罗出手的人必定来自冥王，许婷还百忙之中给易霖铃发了一条语音，让她安排陆雪芊和任清玉去事务所以防万一，然后用事务所的备用车，把他们家如今最好用的大杀器带来。
反正，冥王那边本来就是这次调查打击的重点目标。
韩玉梁迅速换好装备，打开车上的平板，连线将定位切换到S·D·G的高精度卫星地图，开始观察周边的情况。
那片工地很大，是新市区吸纳周边人口的发展计划重要组成部分——廉价住房。
即便在整个世联范围内，租售同权等配套法令已经实施多年，东亚地区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依然让年轻人将房子列为扎根于城市的首要条件。
大劫难结束后的人口恢复期各地都通过一系列手段强力刺激生育，那一拨婴儿潮中，无数婚生与非婚生子女即将或已经走入冷硬无情的现实社会。
作为中心城的分流，所有近邻卫星城都在进行大规模居民区的建设。
定位所在的工地，按资料分为五期工程，一期已售，二期待售，三期进行中。
紧急呼救发出的具体位置，在五期圈起来还没有开始施工的土地上。
依照紧急防卫标准规定，所有地面上的施工都必须先进行地下部分的连通，并经各地预警责任部门验收，可当作避难所使用，并足以容纳地上建筑对应的人数，才允许设置为工地。
所以那片很可能地基都还没打的工地，地表部分应该没有什么方便藏身的地方。
沙罗大概在地下。
经历过解知深的事件，家里两位女主人都对超过一定深度的地下留有不小的心理阴影，叶春樱更是险些将原本长租的避难区地下公寓转手，筹备建设一个在地表也能抗住大劫难风险的高科技堡垒——后因在地上拿不到批准而悻悻作罢。
而此刻，目标工地的建设计划是中高层大范围居民区，这种用途就意味着地下避难所会挖掘极深，如果冥王和沙罗就在里面……
“你可以不下去吗？”许婷憋了半天，在拐过最后一个弯，可以狂飙而去的时候，减速问了出来。
“不可以。”韩玉梁毫不犹豫打消了她的念头，“你下去解决不了问题，一起下去……那要真被埋了，谁来挖我啊？”
“可是……那么深的地方，你真觉得自己次次都能死里逃生吗？”
他笑了笑，道：“沙罗的永夜身份已经是冥王中杀手的头目，我不相信下面会没有冥王的高层人士在。”
“所以呢？”
“那些人都是很惜命的。他们不会在藏身地搞那种容易被一网打尽的设置。不然被特安局发现，直接引爆埋了他们，岂不是大功告成？”
许婷有些烦躁地给车加速，“你怎么知道那儿一定是他们的藏身据点？”
“不是的话，沙罗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埋伏。那个女人日常行动有多谨慎，你不知道？”他伸手抚弄了一下许婷的面颊，“她帮过咱们不少，不然你们也不会给她这个紧急求援的机会。既然给了，就别想那么多，把人救回来再说。”
她本来有些苍白的脸上又浮现了一丝血色，咬了咬牙，再次踩死油门，“行，拼了。大不了……这次我腿脚没问题，还能自个儿下去挖你了呢！”
可就在车速飞快提升的当口，前方岔路忽然冲出了一辆货柜车。
许婷只有在床上的时候算是资深老司机，这种情况靠她自己当然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她从出门，就一直开着在她心目中已经被认定为超级黑科技的辅助系统。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动开启了NOS之类的爆发提速装置，仪表盘上红光一亮，已经伸手解开安全带的韩玉梁，就察觉到了明显的推背感。
原本要结结实实撞上去的局面，顿时有了一丝改变的机会。
车头一摆，从那堵移动的夺命墙前最后的缝隙中，堪堪钻了过去。
韩玉梁恼火至极，杀心暴起，道：“等我！”
说着，都不等车减速，推门便飞身跃出。
许婷急忙刹车甩尾，倒是没有叫他。
既然冥王能在这个位置布下明确针对他们的拦截，沙罗被发现背叛的时间，肯定得比刚才要早。对方打算埋伏的，很可能也不只是一个沙罗。
那路上稍微耽误一会儿冷静冷静，等来援军之后再一起过去，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刚才经过的是个丁字路口，货柜车司机发现失手后，立刻踩死刹车。但大概是为了增加撞击的威力，车上并不是空载，车头还是接连撞破了护栏、公交车站、和路边无辜店铺的门脸。
果不其然，这种不要命的拦截方法，留下的后手，就是黑天使。
司机满身是血从驾驶席跳出来，能看到断骨的胳膊腿，就像不知道痛一样继续保持着移动。
“恶心的怪物。”韩玉梁一腿横扫将那司机打倒，抓起旁边一块行人道的地砖，运足功力砸了下去。
嘭！
脑浆崩裂，喷溅一地。
踩碎那还在乱动的四肢，他回头跑向许婷。
趁着这一会儿等待的功夫，她也已经在驾驶席上把睡衣替换成了轻便款式的战斗装，只有那个包覆式头盔看起来略显笨重。
他不再系安全带，保持车门未锁，道：“估计黑天使的药冥王带来了不少，一会儿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最好别下车。”
“我知道。”许婷没多矫情，“我在车里一样帮得上忙。帮不上我再下去动手。”
这次她没敢再开那么快，毕竟已经到了正在建设的半郊区，对方敢弄出那么大动静来拦截，后面不可能毫无布置。
不出所料，开出两个路口，距离目标工地还有不到五百米，远远都能看到一期已经入住的楼上午夜未睡之家的灯光，下一波伏击，出现了。
啪！
驾驶席侧面的车窗被打出了一个蛛网状的裂纹。
紧接着又是多发子弹倾泻在车体上，远近火力交叉，让寂静的街道回荡着刺耳的枪声。
这里可不是警署半停摆的南城区。
更别说，S·D·G已经入驻并宣称接管治安。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展现出近乎破釜沉舟的决心，显得……十分诡异。就像上次张萤微被放置见死不救到最后关头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操作。
但这会儿冒着枪林弹雨在路上疾驰，并不是深入思考的好机会。
许婷看着玻璃上越来越明显的弹痕，一踩油门，在操作面板上一划，直接将反击强度拉到了最大。
车顶两侧骤然升起四颗刺目的闪光弹，后备箱盖子下滑出一个小小的开口，大量升级过的新式浮游雷蜂群一样涌出，向着附近的枪手四散飞去，车头专门定制的四叶幸运草标志沉下，升起了一个小小的声源追溯装置，当狙击枪再次响起，车头暗藏的发射器立刻用更精确的子弹给予了回击……
尽管之前已经听许婷大致讲解过投入巨款和大量黑科技的座驾能展现出什么样的战斗力，但韩玉梁实际见到效果，还是觉得有些科幻。
很快，汽车就顺利穿过了火力覆盖区。
车上受损不轻，但给敌人的反击造成的损失绝对更大，脱离之前甚至还拦截了两发打来的火箭弹。
许婷现在走到哪儿都乐意开着它，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内部空间大保密效果好方便随时停下车震一把。
把车停在目的地对面路边，许婷拉下面罩，解开安全带。
韩玉梁皱眉道：“刚才不是说好了，你留在车上么？”
她白他一眼，“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反击模式已经开过最大，算上修车钱，这一仗打掉了咱们至少大几百万，心疼死我了。全面维护好之前，车上没啥战斗力了。我呆在这儿等着被人瓮中捉鳖啊？”
他笑着敲了敲她的头盔，“哪有你这么可爱的鳖。”
许婷一挑眉，踢开车门，“我就是属鳖的，脾气大，咬住人就不撒口。走了，把今晚亏掉的，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们俩都不爱用枪，熟练度平平，为了应付大概率埋伏在里面的杀手，韩玉梁装了一兜钢珠，许婷则和汪媚筠一样，带足了师承自沈幽的小飞刀。
飞刀扔不了多远，但钢珠当暗器打出去以他的内力不比子弹逊色，两人的攻击距离正好可以互补。
至于近战，张萤微都被老韩收拾了，许婷完全不担心。
可问题是，入口在哪儿？
他俩一前一后展开轻功越过围墙，里面残留着地下建设的一些废料，更多地方已经长满了杂草，甚至还有小树随风晃动。
按照施工流程，在避难设施未覆盖区域申请住房建设，必须先完成地下部分的基础布置并与主体对接，但是，入口可以在民居建起来的时候再连通。
所以这片还没开工只是被圈出来的地方，很可能只留下一个供检修人员上下的临时通道。
新扈这种要求不算太严格的卫星城，保不准那条通道验收后就没用过了。
嗡。
许婷的通讯器震了一下，里面传来叶春樱的声音。
一了解情况就远程肩负起信息后勤责任的她，非常流利地说：“这片社区的投资方中有鑫洋商贸的控股企业，没有找到来路不明的资金。所以这边很可能并不是冥王主导的据点，而是张萤微安排的藏身处。”
“你们到达之前我呼叫多次，沙罗那边的信号很微弱，也等不到回复。我想她可能已经被控制住。玉梁，婷婷，你们两个一定要多加小心。实在没把握，在上面稍微拖延一会儿时间也好。”
“他们设下埋伏，说明对咱们的救援有预料，那么沙罗很可能已经成为重要的人质。你们不急着下去，对方反而会着急。此外，铃铃那边的支援会比预计晚不少，最好多等等。”
许婷一愣，“为什么会晚不少？”
“铃铃没办法开车，十六夜不说会不会但肯定不开，铃铃正骑着咱们兜风用的自行车载着她往这边赶……”
听叶春樱叮嘱完各种注意事项，暂时中断连线后，韩玉梁和许婷对视一眼，一起把之前憋着的劲儿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还是不能轻松。
他们先留神戒备着，将地上这片区域仔细勘察了一遍。
角落养着一只狼狗，支着一个看守用的棚屋，韩玉梁摸过去，就轻轻松松把一人一狗都点倒，可以如睡着一样晕到天亮。
检修用的入口，就在那个棚屋后面，外观像个流动公厕，就是个金属箱子，他震断锁芯打开，里面的感应灯亮起，照出了一个幽深狭长的通道。
安全索和快速下落用的滑竿在左手边，另一侧则是攀爬梯，从结构来看，的确是临时使用的检修入口。
这片工地只有这一个入口不假，但是，地下的部分只要已经连通到主体结构，就必然意味着四通八达，如果深处的高速列车启用，土行孙一样远遁到外地也具备可行性。
韩玉梁思忖片刻，关上门，找根铁丝一绕，姑且顶替了被他弄坏的锁。
沙罗既然联系不上，要么已经战败身死或成了人质，要么还在利用地形之类的仰仗躲避抵抗，紧急求援的定位之后就一直没有更新过位置，按那个来看，沙罗此刻就在他们下面，这片工地中心点偏外一些。
他是想救人，但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那个检修用的通道，实在是太过危险。
一旦在里面被夹攻，他再怎么大发神威，也难以顾全许婷。而留许婷在上面的话，没了那辆黑科技改装车的帮助，张萤微那个等级的黑天使，足够给他留下再难挽回的巨大遗憾。
自私的说，沙罗还没重要到那个份上。
许婷走动了一下，观察好定位的地点，蹙眉问：“真要等铃铃她们来？”
“等。”韩玉梁捏着几颗钢珠提防可能出现的杀手，沉声道，“咱们过来的时间不算短，沙罗真要有什么状况，下去也来不及了。这种当口，安全第一。”
许婷绷着嘴角来回走了两步，有些恼火地说：“我要是再厉害些就好了。”
“我不光是为了顾及你的安全。”韩玉梁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远远已经有隐约的警笛在呼啸，“你仔细想想，冥王都能在沙罗发出求援信号之前安排好拦截伏击，你觉得他们的主要目标会只是沙罗么？”
许婷戴着手套摩挲着手里飞刀的刃，“我知道，这多半是钓鱼。可咱们都来了，难道不咬钩把钓鱼的拽下来揍一顿？”
“为什么会钓鱼？”他依旧十分不解，“沙罗平日做事极其小心，照她所说，就连跟我接触，也以永夜的身份拿到过指示，根本不会受到什么怀疑。她跟咱们搭上线后，帮了不少忙，但并没给冥王那边造成过什么巨大损失。”
“冥王当初既然指示过永夜对我进行观察拉拢，那就算这次发现了沙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道理直接布下杀阵，逼她动用紧急求援。现在他们可是跟天火争抢黑街的紧要关头，跟我这个传言中的S·D·G关系户作对，有什么好处？”
许婷这会儿也冷静了不少，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你的意思是，冥王内部出了什么变故？沙罗难道只是被卷进去的？那她为什么又说事情败露了？”
“我在怀疑张萤微。”韩玉梁缓缓道，“这片地方算是张家的产业，上次她被救走之前的情况显得很奇怪，以那个女人极其情绪化的狠毒劲儿，我现在猜不出，伏击咱们的人到底是冥王，还是张家从黑星社借的人。”
“如果真是张萤微呢？”她的脸色凝重了不少。
“那我不下去，她迟早也会上来。她的能力比沙罗的预估更强一些，可见进步速度不慢。她上次吃了自大的亏，不会服气，等知道我来了，说不定会主动出现。”他扫视一眼周遭，道，“要是跟她交手，还是这种比较开阔的空地更合适。”
许婷吁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也好，我本来就不愿意你到地底下去，那咱们就在这儿等吧。她不出来，咱们就等铃铃到了，让那个十六夜给咱们打头阵……嘶，也不知道蹬自行车过来要多久。铃铃也是，哪怕叫个车呢，这会儿也早到了。”
“你们原来还有别的帮手啊？还要很久才到吗？”
听到这阴恻恻的话，两人齐齐转身，看向工地另一侧。
路灯的光，打亮了站在墙头的娇小影子，那双眼中的红芒，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
许婷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韩玉梁，瞄向对手掌中握着的小太刀，暗暗将涅磐心经运到最强，笑着大声说：“对啊，我们还有重要的帮手没到，看在咱俩同学一场的份上，多等会儿呗？”
张萤微呵呵笑了两声，在墙头蹲下，轻轻挥着手里的刀，“需要等多久啊，我的好同学。”
“十几二十分钟？反正你都布置好陷阱了，肯定不慌嘛。等着人到齐，一网打尽，这才是合格的反派大BOSS作风，对不对？”
许婷本来就是在东拉西扯尝试拖延，没想到，张萤微一伸脚，在墙头坐了下来，“好啊，那我等。”
韩玉梁略一思忖，笑道：“你果然还是这么自大，真觉得多一把玩具刀，就能稳稳胜过我了？”
“我可没这么想。”张萤微带着得意的笑容，说，“但加上你策反的那个女杀手呢？永夜还是挺漂亮的吧，你对我之外的女人，不是一向都挺怜香惜玉，舍得让她死掉吗？”
他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每次都惦记着往手里攥人质，就这么害怕，不敢直接找上我么？可惜，以我对你的了解，要是沙罗真在你的手上，这会儿你肯定已经把她放在我眼前，试着威胁我了。”
张萤微呵呵一笑，“你愿意那么认为，就过来出手试试看咯。我现在可是冥王的关键人物，她不过是个杀手，我要控制住她，不就是动动嘴的事儿。你想激我把她从地下带上来，给你救她的机会，别做梦了。”
“张萤微，你那些做戏扯谎的本事，骗骗你自己的好朋友还行，骗我，你还不够档次。”韩玉梁朗声道，“本来我还只是有些怀疑，此刻，我敢肯定，你跟冥王已经不在一条船上了。是因为他们上次对你见死不救，看你被我肏开花，被你怀恨在心了么？”
张萤微的脸阴沉下来，手中的小太刀当的一声劈在墙头，火花四射。
“看来，我猜对了。”
她微微昂起头，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俩，“东瀛人都是顽固自大的蠢货。我好心提醒他们，永夜那个骚婊子肯定已经被你肏服策反了，他们竟然谁都不信。对你开枪能说明什么？不是根本没打中吗？她打别人都那么准，就打你连衣服都沾不着，不是和你有一腿，怎么可能？”
许婷有些恼火地小声说：“沙罗要是因为这种扯淡的猜测被识破，可真是不走运到家了。”
韩玉梁摇摇头，“少来这套假模假样的借口了。你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够强，用不到他们了。让我猜猜，这次来的黑天使被你策反了几个，冥王来的人，还有多少活着的？见到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才是你的本性。”
张萤微站回到墙头上，目光变得更加冰冷，“谁不是这样呢？拿我能拿的，有什么不对。他们以为瞒得很好，连我的感官比从前敏锐了许多都忘记了，真就是一些蠢货。既然他们觉得痛苦煎熬能有效提升我的实力，也判断出我不再需要注射后续的药物，那你说，他们对我还有什么用？我们这些名为黑天使的小白鼠，联合起来拿回自己应得的，天经地义。”
韩玉梁冷冷道：“我没看见你们，我只看见了你。跟你一起叛变的黑天使呢，准备埋伏到什么时候？”
张萤微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愉快。
“不，你错了，韩玉梁，我并不想埋伏你。我忽然意识到，报复你有更好的法子。让你痛苦，光是针对你可不行。我唯一的遗憾，是你竟然带上了许婷，没把她留在家里。不然，我真想知道这会儿已经杀进你们事务所的那些人，能不能把她轮奸成一个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