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艳史 第二十一章 应采露

  这薛无双其实是完全不知什么“吸星妖法”的,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她也完全莫名其妙,她听春姨说要对自己施行“搜魂手”,惊慌失措,可惜开口已不能出声,只能瞪着无辜又惊恐的大眼睛向可人求助:她心里呐喊“可人姐救我!”

  可人却急道:“你别再隐瞒了,你就承认了吧!”

  她又承认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呀!

  春姨的碧罗功毫无阻拦地“控”遍她的全身,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对她运功,畅行无阻,绝绝对对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女孩,但是也就一如可人第一次对她运功后的评语一样:如果不是完全不懂武功,就是已经高明到“不着皮相”!

  如说完全不懂武功,那么金公子与青虹子的功力又到那里去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已高明到不着皮相了。

  春姨长叹一声,正想收手,偶尔一窥之间,竟见那三个平日对她俯首贴耳,唯命是从的三位公子,都在紧紧地盯住她,眼神中充满嘲讽不屑,似乎等着看她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春姨心中一寒,又悔又恨。

  她平日太宠爱他们了,她尽量教导他们文学武艺,她尽量培植他们的办事能力,甚至教会他们如何从这些懂得“妖女神功”的美女身上,吸取高明的内功。

  如今他们都“羽翼已丰”,是年轻美女太多?还是自己年老色衰,这三个公子已渐渐露出“不驯”之色,尤其是这个“玉公子”……

  她更悔恨自己为何要收留这个“祸根”——薛无双。

  一时间妒恨交加,百感交集,春姨咬牙切齿,手上不由自主地加强了力量。一股强大奇寒的“碧罗功”,蜂拥而入,大量注入薛无双体内,她立刻就像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冷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

  玉公子惊叫:“春姨!”

  春姨已不顾一切,厉喝道:“你还在隐藏吗?你还不运功抵抗?”

  薛无双那里懂得运功抵抗?她只觉得那股势不可挡的寒流,迅速又毫无遮拦地侵入全身奇经八脉,所到之处几乎冻澈骨髓!

  她立刻变得痛苦扭曲,苍白失血得可怕,只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无辜、绝望、求助:三位公子立刻觉得血脉贲张,义愤填膺!珠公于竟然忘形地大喝一声:“还不放手!”春姨忽地回身:“你说什么?”

  她这猛然回身之力,也带得薛无双像小溪似的用过一旁,恰巧就在这玉公子身前。薛簸双惊恐地伸手向他求救,玉公子不假思索地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小手入握,温腻柔滑,叫人心神但醉。谁知就在他这一分神之际,一股强大的“碧罗功”劲力突然从她的小手冲入自己掌心,疾撞而来。就像胸口猛地挨了一棒,一口郁血上涌,几乎已到口腔。

  本能反应,玉公子立时汇集全身功力,护住胸口,要阻住那撞击之力。

  原来这撞击之力不是来自薛无双,而是来自春姨!

  薛无双全身脉络畅通无阻,变成了一个极佳的“水管”似的通道。

  玉公子莫名其妙受了一击运功反抗之力,如响斯应地传到了春姨大姆指“少商穴一上。春姨状似疯狂,正在喝责珠公子道:“你竟敢对我这样讲话?”

  那阻挡抗衡之力一生,舂姨狂笑道:“你终于现出原形来啦!一她目的已达,当然就不为己甚,松手而退。谁知她在松手未松之际,一股强劲之力反向她撞来。春姨大惊失色,须知高手以内力相接之际,半点疏忽不得,她终日打雁乙豆能叫雁喙了眼睛?利时间提了十二成功力反撞回去!

  这又是一大失策,她根本未曾回头,她根本不知道是玉公子握住了薛无双的手!她不知道她所受的撞击之力是来自玉公子,她这反撞回去之力,也完全透过薛无双这水管似的通路,百分之百,千分之干地,结结实实撞在玉公子心口之上。

  一声闷哼,玉公子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激射得薛无双满头满脸,甚至溅到春姨身上。

  众人全都惊叫出声,春姨这才惊觉回头,不由大吃一惊,一甩之下,把薛无双甩得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春姨急抱住玉公于道:“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一玉公子心脉俱碎,神智渐失,只是歪倒在她怀中道:“你……好狠心,下此毒手!”“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一宝公子已奔去扶住昏例的薛奴双,施以急救。

  珠公于更是大声应道:“你不知道是他,就算对这个弱女子也不该用十二成功力!”春姨大怒,珠公子却昂然怒视,毫不退缩。

  人类的“思想”这玩意真的很奇怪,就在心脉已断,大脑缺氧,临终前的一刹那,玉公于的脑海中就像“快格”播放的影片,回忆起自小孤苦,春姨救了回来,收养身边,传授托女“绝学”,也要“报效”床第……

  他惨然一笑道:“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他闭目而逝。

  春姨悲痛大叫:“不不,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但是,错误已经造成,悲剧已经发生,任何后悔与澳恼,都已救不回玉公子的生命。这四公子之中,一夜之中在这薛无双手上折损了两个,这个薛无双实在是个“祸水”、“害人精”!

  女人是祸水,美丽的女人尤其是祸水。

  尤其这个薛缜双,更是美丽得不像话。

  金公子竟因为她的美丽而走“色”入魔:玉公子又因她的美丽而莫名其抄送了性命。还有剩下二位公子,已明显地因她的美貌萌生“叛意”!

  只要这薛无双活着一天,无花宫就一天不得安宁,这“祸水”迟早会“祸国殃民”!这样的祸,早一点消灭早一点天下太平!

  杀机一起,就已露在险上。

  可人看得心惊,忍不住喊道:“小心!”

  但是已经慢了一步,春姨手中把着玉公子,横跨一步已冲向尚未完全清醒的薛无双,口中大叫:“毓生,我杀了她替你报仇!”珠公子立刻横身拦住:“你要杀她,先杀了我。”

  春姨终于证实了这亲手栽培出来的四公子,已经正式叛变了。

  死的死,伤的伤,叛的叛,她这半生辛苦所为何来?到头来又得到什么?凄凉、悲哀、绝望,她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珠公子昂然道:“你已经杀了他,再多杀我一个也无妨。”

  春姨就真的疾冲而去,一手抱着玉公子的腰,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以玉公子的手掌当成武器,疾拍珠公子脑门。珠公子大骇疾闪,但他的武功是春姨亲授,脑门虽已闪开,左腰却被已死去的王公子双腿同时扫中,惨叫一声,砰然跌出丈余,倒地不起。可人自己重伤未愈,拚命抱住春姨哀求道:“春姨,不可以。”

  春姨只一治腿,就把将可人扫到一边,继续逼向薛无双,却见唯一剩下的宝公子,仍然紧紧地抱住薛无双,要以自己身子护住她。春姨喝道:“让开!”

  宝公子道:“不。”

  春姨厉声道:“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可以为她死?”

  宝公子道:“不错,你杀了她,圣女令下我们全都万劫不复,你不如先杀了我的好!”春姨大笑道:“你们别傻了,那有什么圣女令,那只是我编了谎言骗你们,好叫你们乖乖听话。”宝公子仍昂然道:“就算没有圣女令,像你这样迫害一个可怜无辜女子,甚至对我们下毒手……”

  他把薛无双藏在自己身后,大声道:“我们的命是你救回来的,现在就来取去吧!”春姨早已目管欲裂,状似疯狂,只听她厉吼一声,抱玉公子直冲过去,伸掌疾拍。那宝公子明知绝不是她的对手,却也不愿闪躲,挺起胸膛受她一拳。

  碰地一声,宝公子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她那一掌。

  那一掌之力实在太大,竟将宝公于连同薛无双一起飞身而起,跌入池水之中。虽是击中了他的胸膛,反震之力亦是一样的大,就像在敲铁板,加力百斤,反弹百斤,道理完全一样。

  春姨手臂发麻,却见宝公子一落水,立刻将薛无双扶得站好:“小心。”但薛无双腿一软,又沉入池中。宝公于双手一捞,将她抱了起来,就这样湿淋淋的站在池中,一如春姨抱住玉公于站在外面一样。好一对金童玉女!

  薛无双两手环抱挂在宝公子脖子上,眼中露出感激之情。

  宝公子一手托她的腰,一手兜她的臀,稳稳站好,眼中充满关切之情。

  好一对郎才女貌!

  春姨妒恨交集,也未曾想到这宝公子何以受了她一击却能安然无恙?愤怒之火已在她胸膛猛烈地燃烧,狂笑中一步一步逼入池水中:“再接我一掌试试!”宝公于存心要受死,却又珍惜这难得的“真情”,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只是深情又专注地低头望着怀抱中的薛无双:“我死了,谁保护你?”薛无双微笑:“别管我,自己逃命去吧!”他失笑:“我岂会丢下你自己逃命?”薛无双叹道:“你肯带着我一起逃?”

  宝公子突然眼中发亮,好像看到了人生,看到了希望。

  这只是他们相互注视之间,发自内心的一种感情,并没有只字片语,但他二人亢能心意相通,岂非奇迹?春姨已雷运万钧地一击而下。

  宝公子脚下竟如装了弹簧一样,抱着薛无双一跃而起。

  春姨虽未听到他二人的“心灵对话”,却也防他有此一着,气运到惜力之处,玉公子的一只“死手”,竟而轻轻地搭在宝公子跃起的脚面上,一股极强的“粘”力,将宝公子与薛无双又扯得跌入池中。谁知宝公子竟在这一刹那,奋起余力,将薛无双往外一送,大叫道:“快走!”薛无双身材轻灵,被他这全力一送,竟如一只燕子似的飞出了窗户,投向外面的黑夜中去。春姨冷笑:“想走?没有那么容易!”

  她正要起身追出,蓦地脚下一紧,原来是宝公子送出薛无双,自己落水之际,双手一抱,竟将春姨双腿紧紧抱住。

  春姨本己冲出之势,突然两褪被抱,又加上怀中有玉公子的体重,竟而立足不稳,砰地栽入池中。春姨怒喝:“快放手!”

  宝公子死命抱住:“不放。”

  春姨扔下玉公子,一掌切在宝公子肩上:“你找死!”

  “卡嗦”一声,宝公子肩胛骨碎裂,锁骨亦断,一只手已软答答地垂了下来,但是他仍用另一只手死死地缠住春姨不放。春姨已杀红了眼,急切想要追杀薛无双,任何阻止她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她对敌人是从不心软的。她又是一掌劈下,突然瞧见宝公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坚毅、勇敢、决心赴死的神情之外,更有一丝的依恋、一丝恩情……只这一丝丝的“感觉”上及眼神表情,春姨这一掌就再也劈不下去了。

  她无力地跌坐池水中,怜惜地抱起重伤的宝公子:“你真的女追随她去?”宝公子疼痛难当,靠在她胸前:“求求你,让她走……我什么都听你的。”春姨道:“我会让她走,只怕她……走不了。”

  宝公子一怔:“什么?”

  舂姨道:“因为圣女令到了……你听。”

  远远的、隐隐绚绚的,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高低锐钝、轻重缓急、抑扬顿挫,悦耳得就像梦幻中的仙乐。

  宝公子嘘口气叹道:“好美的铃声。”

  春姨亦叹道:“真的真的好美。”

  突然她有所觉,捧住宝公子用力摇晃着:“喂,你怎么啦?你醒醒,醒醒!”但是,就在这好美好美如仙乐似的铃声中,宝公子已安祥地睡在她的怀抱,不再醒来。

  薛无双被宝公子的力量送得飞出窗外,尚未落地,就被一只手接住,轻轻放到地上。薛无双一惊:“阿祥?”

  阿祥急竖手指就唇,示意噤声。

  接着她就听到那阵悠扬悦耳的银铃声。

  接着又见到黑暗的夜空中,有晶亮闪烁如雪花飘落似的金粉银粉……

  不,不是金粉银粉,是金色亮片,银色亮片……

  不,不是亮片,是金色蝴蝶,银色蝴蝶。

  明明是薄薄的金箔银箔剪成的蝴蝶,却像活的一样,也扑着翅膀,绕场飞舞。而飞舞的蝴蝶翅膀上,竟也真的纷纷洒落金粉银粉,在漆黑的黑夜显得特别明亮耀眼。在仙乐似的银铃声中,薛无双如同置身在童话幻境中,闻到一缕很特别的香味,是从一只很特别的蝴蝶身上传来的。那是一只七彩闪亮的蝴蝶,它特地飞过来围绕着薛无双打转,她能看到它有一对如红宝石般的眼睛她甚至听到它在跟她说话:“你就是薛无双?”她觉得有趣极了:“是呀,你是谁?”

  那使面蝶眨着顽皮的眼睛道:“我是圣女令的使者,你怕不怕我?”

  她觉得好玩极了,伸手想要摸它:“不怕,圣女在那里?带我去找她好不好?”她手还没摸到,它已飞开:“不怕就跟我来。”

  那只七彩蝴蝶就在前面缓缓地飞着。

  薛无双就在后面缓缓地跟着。

  无数只翅膀上会抖落金粉银粉的蝴蝶,就一路闪亮着,防杆着她向前走去。仙乐似的银铃声更清晰更悦耳了。

  千万只蝴蝶簇拥着薛无双,来到一片紫竹林中。

  幽暗竹林中,站着一位美丽少女,也与薛无双一样,只用一袭薄纱随意地被在身上。乌黑的秀发用一只纯金的发极束住,她的眉间前额正中也有一殷红如血的“圣女印”。千万只晶亮蝴蝶环绕飞舞,洒落的金粉银粉灿烂辉煌,她静立竹林中,圣洁安详得有如仙女下凡。薛无双深伯惊破一场梦境似的,轻声问道:“你就是圣女令?”

  那仙女伸手向她,薛无双也递手过去。

  那仙女牵着她,绶步走向一间精舍去。

  她的声音简直比那银铃还要清脆脱耳,她也轻轻地道:“不,我不是圣女令,我就是‘圣女’。”那是一间用纤细光腻的“湘妃竹”搭建的精舍,明窗净几,一尘不染。

  她牵她走入,一面说:“因为我就是‘圣女’,所以我的每一句话都叫做‘圣女令’,所有的人都必须百分之百的澈底遵行,绝对不许打折扣……也包括你在内。”“你召我来要我做什么?”

  “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她却又抬头向她,勇敢地说道:“如果我觉得不能回答,我也不会回答。”圣女只是淡淡一笑:“你到底是谁?”薛无双亦淡淡一笑:“对不起,这第一个问题我就不能回答。”

  圣女再问:“你的仇家到底是谁?”薛无双道:“真对不起,这第二个问题我还是不能回答。”圣女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有‘圣女令’的?”

  薛无双长叹道:“你真能干,连续问了三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圣女开始不悦:“你到底有何企图?”薛无双道:“我的确有个不可告人的身世秘密。我也真的有个非要报不可的血海深仇,我偶然得知‘圣女门’是我唯一能报仇的机会,所以我干方百计要找机会求见‘圣女’……这就是我的企图。”圣女一直在盯视着她,薛无双坦诚而毫不做作,所以能勇敢地面对她如利刃般的眼光,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真的‘圣女’,就请让我回去,因为我不会对别的任何人说的。”圣女并未回答,却由牵着她的手上,绶缓传来一股泌人心肺的内力。

  薛无双笑道:“春姨的‘搜神手’显然是从你这儿学去的,只不过她学得似是而非…”圣女仍未作声,那股内力却更强了。

  薛无双仍是若无其事地笑道:“春姨不该先透露了‘搜神手’这三个字的秘密,而让我有了提防。”

  压力开始增加,她开始要小心应付,但仍是侃侃而谈:“……除非你的功力高过我很多,否则就不容易‘慑住’我的灵魂,任由你来‘搜神’。”

  她笑得有些勉强,却仍然继续开口说话:“我是真心诚意来拜师求艺的,你一定要相信……”突然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

  圣女听到笑声,功力一收,也放开了她的手。

  薛无双压力已去,忍不住揉着酸麻的手腕,向圣女一笑:“我差一点要开口求饶啦!”圣女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那笑声从后面传来,是苍老嘶哑的嗓子,高唱着非曲非谣,更非道情的一首怪腔怪调:“……纤手弹破庄害梦,红尘舞东风;百茎名花,一采一个空!

  难道是,风流债?

  难道是,多情种!

  个郎本是——天降酿蜜的金锋!”

  进来的是一位耄龄瞽目,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老者,竹杆点地又快捷如风。薛无双一再仔细打量这老者,似曾相识,又实在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忍不住开口道:“您是……”“陆散人!”他神秘一笑:“你也可以叫我太白金星。”

  薛无双吓了一跳。

  银铃阵阵入耳。

  金蝶金粉灿烂。

  彩蝶蕴香迷人。

  这一切都令薛无双陷入一个迷离迷境之中去。

  陆散人苍老的声音如梦似幻地飘入她的耳际。

  “那此一瑶池金母,王母娘娘的幡概盛会上……”像是受到催眠。

  像是受到暗示。

  更像是回到前尘往事。

  薛无双似乎自己就是那玉盒装百花酿献寿的“百花仙子”!

  这时,他刚才唱的那首歌词就不难理解了。纤手弹破——百花仙子的玉手,曲指一弹,黄蜂肚破肠流!

  周庄梦—“周庄梦蝶”,此处引用在大黄蜂!

  红尘舞东风——百花被贬落凡尘历劫!

  陆散人笑道:“你就是百花仙子,她……”他手指圣女:“她就是玉女仙子。”薛无双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好美丽的传说,好可恶的骗局!”

  “你说什么?”

  “你二人既是神仙,何不直接把那‘金蜂’抓来,直接把我们抓去,两下凑合,回去交差了事?”陆散人哈哈大笑:“所谓‘红尘历劫’,这中间注定要经历许多悲欢离合。”“既是贬入红尘,你我就都是重新投胎诞生的‘肉体凡胎’,你又如何能得知那一段天庭之事?”

  “你们部是内体凡胎,唯有老夫……”“你仍是仙体吗?何不施展一段神通,弄些儿手段出来瞧瞧?”

  陆散人苦笑道:“那日老夫就不该多嘴多事,求得玉帝降旨,重新酿制“真正的百花酿”。玉女仙子又颇不情愿,眼看此劫历世难了,延吉波折,总算求得‘开帝圣君’,私开南天门放老夫落入凡尘,助你们一臂之力……”

  薛无双又笑:“所以你老人家是既知天庭事,却吃人间酒!”

  陆散人道:“答对了。”

  薛无双喜地一声大喝,有如晴天霹雳!

  陆散人琶然一惊,功力顿散。

  满天银铃全都叮叮当当地跌落满地。

  满天蝴蝶亦如碎纸屑似地飘落满地。

  只见她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已跌在地上的那只七彩蝴蝶,那蝴蝶竟也能在她内力牵引下,翮然展翅,只是飞不高也飞不远而已。

  她撮唇曼舌,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声波传在那彩蝶翅上,再发出并不真实的虚幻声音,道:“谢谢你们花费这么大功夫,变个好看的戏法给我看;也谢谢你讲了这么好听的神话故事给我听。”薛无双的中气不足,这么长一段“博音入密”说完,那只彩蝶已跌在地上不会动了。薛无双用自己的嘴说:“再见!”她转身走出精舍。

  圣女开口道:“你的仇还要不要报?”薛无双的脚立刻就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

  身后又传来那圣女的声音:“何不来个交换条件?”薛无双回头:“你们能帮我报仇?”“能。”“你们知道我的仇家是谁?”“刚才不知,现已知道。”薛无双大奇:“你的搜神手并未得逞……”“那是因为春姨已泄露‘搜神手’这三字,你已经有所提防,而我的功力又不比你高出许多,所以未能得逞,但是……”

  “但是怎么样?”

  “刚才陆散人在讲‘天庭传说’的时候你听得入迷,当然就不再对我提高警觉啦!”薛无双眼珠一转,哈哈大笑:“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

  “可以这么说。”

  “你不是玉女仙子,我也不是百花仙子?”

  “这样说也可以。”

  “那段故事是‘纯属虚构’?”

  “也是随便说说。”

  “目的只是要叫我分心?”

  “这种说法也对。”

  “你真的知道我的仇家?”

  只见圣女口唇微动,传音入密,字字清晰送入薛无双耳中。

  薛无双顿时脸色大变。

  圣女道:“还要不要我再说清楚一点?”薛无双急道:“不用不用。”她长叹一声:“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了……”她终于抬头道:“怎么交换?”圣女道:“我要一个人。”“谁?”“大黄蜂!”

  车行甚速,次日凌晨,他们已入江都,在金陆地界处转入了钟山。

  果然猜得不错,他们把自己带到了钟王庙来。此刻的钟王庙前后搭建了数座巨大帐篷,厚而重的灰黑皮革,一看而知是军旅阵前当作临行指挥用的。如说赫赫有名的“翦云公主”会住这种帐篷,谁会相信?

  应采灵已经一步跨下车辕,向杨欣道:“到了。”杨欣下车,深深地注视着她:“你知道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应采灵无由地一阵心虚,只能回道:“知道。”杨欣又道:“我既能猜到你是应采灵,当然就能猜到是谁在那里面。”

  应采灵暗暗地叹了口气。

  杨欣伸手遥指她胸前心口处,低声道:“再想想,你还是决定把我送入虎口?”应采灵怎么没有想?这一路上同坐门内,她虽闭目假寐,却又不断地偷眼瞧他。那从容潇洒,央央大度,又曾是如此多情而体贴,她多么羡慕自己就是那林念慈。这一路上想过多少次,真的该用这种欺骗手段把他送入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里去吗?但是不送去又如何?这个男子只是个虽有耳闻,却第一次见面而已:而那里面等着的,正是自己亲生的母亲。

  一个粗砺的声音,从帐内传出:“是灵儿回来了?”

  “是的,娘……”

  杨欣惊讶:“原来她是你娘?”

  应采灵道:“你知道那是谁?”

  杨欣道:“是天罗妇。”

  天罗妇的声音又道:“人也带回来了?”

  “是。”

  “好极了,天罗加身,带进来。”“天罗”二字才入耳,杨欣不由自主全身发抖。

  应采灵道:“你知道这‘天罗宝衣’?”

  杨欣咬牙切齿道:“什么宝衣,是你们鹿鸣苑的天罗‘魔’衣!”

  原来这“鹿鸣苑”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开始,就暗地里设置了专门收纳“政治犯”的地方,酷刑审讯,诛连甚广,比“控鹤监”还要恶名昭彰。

  这人间地狱般的酷刑,每一件都是经过天才专家精心设计,又不断的用犯人来试验改良,每一件都是惨绝人寰,惨不忍睹!

  但是所有这些最可伯的刑具,全加起来也不如这件“天罗衣”……

  那是用北滇天山上一种里积,号称“天蚕”的丝,织成一件罗衣,宽宽轻轻,套到犯人身上……

  最奇特的是,此物见水就收,越收越紧!虽只人体汗水血气之微,这天罗衣也开始不断收缩,直到挤压经脉,锁断骨骼,肚破肠流,痛苦哀号而亡。

  即使犯人已死,这人体肌肉内脏仍是有水份之物,这天罗衣仍在继续收缩,直到一切化为灰烬,只剩最后枯骨,再无半丝水气,才会渐渐恢复原样,又可再次使用。可恨的是,任何刑具都可中途停止,至少也可留下尸身;而这天罗衣竟是极其坚韧,任何宝刀利刃都无法将之损毁,故而一旦天罗加身,就非要化为枯骨方休。中途绝对没有反悔的余地。“天罗加身,水不超生!”

  这帐篷内的天罗妇式也狠毒,尚未见面,就要“天罗加身”?

  不但杨欣发抖,应采灵亦大惊失色:“为什么?”

  “因为他是杨欣。”

  应采灵知道“隋朝炀帝太子杨欣”是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一号“政治犯”,如果真的是太子出现,登高一呼,多少故老揭竿而起,就很可能摇动大唐国本。如果他真是杨欣,杀之可也,何须“天罗加身”?

  更何况,眼前这人真的会是杨欣?

  即使他真是杨欣,我又如何能将他“天罗加身”?

  天罗妇又在帐内吼道:“灵儿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应采灵自幼处在母亲淫威之下,立刻取出一件卷得极小的“天罗衣”来,迎风一抖,即出现一件又轻又薄,又宽又大,在阳光下幻化出七彩魔艳的光芒,流窜不定……杨欣不再发抖了,应采灵后齿不动,以极细微的声音道:“出手把我打倒,赶快突围逃走!”杨欣更是镇定:“我已经把你打倒了,我用‘爱的记印’,不信你且瞧瞧。”爱的记印?她想起杨欣印在林念慈胸部的唇痕,她不信地悄悄伸手,略略拉开自己衣襟,低头看去……”利时她脸色大变,自己乳房上同样的位置何时出现同样的记印?

  她惊疑抬眼望去,杨欣眼中有诚恳之色,他凝视着她道:“爱是一种心心相印,我藉着吻她,其实是在吻你,我爱你!”任何女性都受不了“我爱你”这三个字,尤其是她早已暗中倾心了的,尤其是他早已印了烙痕的,尤其是他又当面开口的。应采灵突地懊恼万分,后侮莫及,早不该用奸计骗了他,早该在半路就坦承相告,早就不该把他带来的……她又惊又急,抖声道:“你还不快走!”杨欣环顾四周:“现在逃走得了吗?”天罗妇亲自从大内千里迢迢来此,鹿鸣苑高手尽出,此刻早已在四周,形成了重重合固之势,只怕任何高手想要从这里出去,机会微乎其微啦!

  应采灵打心底一阵颤抖,她哀怨地望了他一眼,道:“恨已无用,悔已莫及,不如以死明志,来生再侍候郎君啦!”说完她天罗衣一扬,竟是往她自己身上套去。杨欣却一把夺过天罗衣,一耳光掴得她嘴角流血,旋即又一把捉住她的手臂,怒道:“你真糊涂!”那一耳光果真震得她头晕,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只听杨欣捉住她的手臂,大声道:“如此宝贝之物,天罗妇怎么交由你收藏保管?这件是假的,不信你瞧!”只见他一抖手,将那件薄如蝉翼的天罗衣向距他最近的一名黑衣大汉头上罩去。天罗衣恶名,这大汉岂能不惊,本能地挥刀疾砍,身形暴退。

  杨欣却拉住应采灵猛地向另一人冲去,手中天罗衣又是当头罩落。

  那人亦惊吓后退,杨欣已经闯而出,拉住应采灵,到了那口枯井之旁。这口枯井已被他们爬上爬下,仔细搜寻,甚至又被炸药强力爆破许多次,就连这次天罗妇率了大内高手来,亦已上下多次,毫无所获。此井既已无用,井边当然也无须派人看守,杨欣来到井边,却向那帐篷喊道:“天罗妇,你可听得见我说话?”“当然听得见!”杨欣这:“你从京师大内不远千里劳师动众而来,当然不会只为了杀一名‘杨欣’这么简单!”“哼!”

  “你千方百计要找我,只因为有人告诉你,我乞丐出身的盖奇,曾经从这种王庙得到钜额宝藏,对不对?”天罗妇倒是反问了一句:“对不对?”

  “对,这钟王庙果然有宝藏,而且多得吓死人……”众人悚然动容,就连帐篷内一直不肯露面的天罗妇,都发出惊叹之声:“宝藏在那里?说出来免你不死!”“如果不说我就死定了?”“哼!”“如果死了,你不也白忙一场了?”“天罗宝衣在我手上,怕你不说?”杨欣突然哈哈大笑,笑理则仰后跌,状若疯狂。

  应采灵惊道:“你怎么啦?”

  杨欣道:“我突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

  应采灵道:“什么事有这么好玩?”

  杨欣道:“昨日下午我问了林念慈一句话,今天又要问你同一句话,你说好不好笑?”应采灵亦觉有趣,问道:“什么话?”

  杨欣凝视着她:“你刚才说要跟我死在一起?”

  应采灵昂然凝视着他,并不退缩,道:“你如选择死,我就跟你死在一起。”“你不后悔?”

  杨欣轻轻拥住她:“我要投入此井……”

  应采灵紧紧拥住他:“抱我一起跳……”

  杨欣低头吻住她:“死其实并不可伯,你只要放松,放松……”

  应采灵道:“对,什么都要放下,只要抱紧了我。”

  就这样,他就抱住了她,轻轻翻身,缓绶跌落!

  其实跌落是很快的,他俩紧紧地相拥相吻,心灵契合,生死与共,只有在这样往下跌落的短短几秒中,是绝对没有外界红尘俗世干扰,是真真正正属于他们。刹那就是永恒!所以他俩就会觉得是在缓缓跌落。

  天罗妇与周围黑衣人,对他二人跳入枯井竟完全无动于中,因为他们曾多次进入此井,顶多跌到井底潭水中,再由锦江口浮出,而他们早已有大批高手守候在那里了。天罗妇身边垂手恭立着一名英挺潇洒的轻年,赫然是赵君璧之兄,赵少泉!天罗妇粗砺如破锣的声音,嘿嘿笑道:“此事如果成了,你该记一大功。”赵少泉恭谨致谢,却又叹道:“两个师妹都落到他手中,便宜这小子了。”

  一刹那即是永恒!

  应采灵既已决定与他同死,果然就紧紧拥住他,深深吻住他,任由时光飞逝,任由永恒暂留。终于他们也跌入了潭水,但他二人仍是相拥相吻,不做任何挣扎。

  既已决定赴死,水中火中部是一样,何必挣扎?至少这水里有浮力,将他俩轻轻地托住、翻滚、沉落、沉入、更黑、更深……至少在这样的拥吻中沉入死亡,是一种凄凉的美!就像拍摄慢动作的影片,他俩就在水的浮力之下,绶缓地翻转、沉入……

  气已绝,神智已昏,灵光却现。

  洁白的光,晶莹的光,漆黑又忽然变得耀眼刺目的光。

  应采灵惊异于死亡之前竟是女此圣洁的光在迎接她,原来死亡并不可怕,原来这里比人间美一千倍、一万倍。

  四面八方都有闪动着的亮光,纷至杏来。在水中不比在空气中,这里是迷朦的美。她伸出手去,想要握一把晶莹的光,不料她抓到的竟是满把的“钻石”!

  这是幻境还是真实?杨欣却拍拍她的脸,伸手向旁边指了指。

  她顺那方向望去,那一面有更多的满坑满谷的金银财宝,这一边更是重重曼曼的珠宝玉器。

  她已经眼花撩乱啦!

  他却拥她深深亲吻。

  这一吻表达的是如许的挚爱真情,应采灵忽地振作起来,她挣脱他,过去摸摸这个,玩玩那个,样样精美绝仑叫人眼花撩乱,爱不释手。

  杨欣过来拍拍她,伸手向上指一指,示意该走了。应采灵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她只是与他跌落钟王枯井之底,沉入潭水之中,碰巧发现了这许多宝藏而已。正玩着一条嵌金镶玉,翡翌宝石的腰带,半压在成叠的巨型宝鼎宝箱巨佛甲胄等物之间,既然来了,就不该入宝山空手而回,既然没有死,何不带它一件回去慢慢把玩!她对手中这条腰带爱不释手,顺手一抽。

  谁知这条宝带另半截夹在更多宝物之间,已抽出大半仍有一小截卡在其中。她不愿就此放弃,鼓起余力再一抽,虽已抽出,却也引起其他宝物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在水底,因为水有阻力关系,一切都比外再要慢,一切也都寂静无声,等她发觉有异,才知她已经引起了大量宝物的崩场。无数件大大小小,由各种珍贵金银珠宝钻石组合嵌熔而成的组件,倾倒似的当头压落,未曾组合的各个钻石珠宝金币等物,更是如下雨般在她周身洒下。存心赴死时,可以在水中从容等候死裨降临,而此刻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惊惧万分,挣扎闪避,可惜已经来不及!蓦地一条黑影窜来,竟是杨欣,伸手猛地将她推开。藉这一推之力,她已远远地滑开,堪堪躲过了被成堆金银财宝埋身之噩!她惊魂甫定,慌忙逃脱这里,努力向上浮升。刚才到底沉入了多深?她胸中一口气早已接不上了,却因争取求生的本能,努力挣扎,终于浮出水面,发觉这儿的水竟然都急速地往外流去。既已浮出,她立刻想到场欣,生与死都应该与杨欣在一起。她环顾四周,大声呼唤:“杨欣,你在那里?”井底潭水之间形成一处巨大石室,立刻充满了她那惊慌呼唤的回音,但是没有杨欣。糟了,莫非……一个不幸的可怕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莫非在刚才的剧变中,他把自己推了出来,自己反倒被埋在中间了。这个念头一起,她浑身惊惧颤抖,就算不被压死,水中没有空气也会活活淹死,不行,我要去救他。一念及此,她猛地吸一口气,再次钻入水中,手脚并用,努力要潜入水底。谁知大自然中处处都有奇妙的安排,这一滩湍急的潭水,已将她越带越远,最后竟由锦江口冲流而出。自从她与杨欣投入井中开始,守候在锦江口的高手们都得到指示,开始全神守候,果然见到应采灵从这里冲了出来,立刻围上来施救。应采灵却不用人来施救,一跃而起,夺下一匹健马,同时大声吼道:“井底水中有大量藏宝,你们快来。一她已策马狂奔而去。这些高手亦立刻全力奔回钟王庙去,听候指派。

  应采灵心急如焚,拚命策马狂奔,再次绕上钟山另一面“钟王庙”,高声大喊:“井底水中有大量藏宝,你们准备开挖,我去救人。”她将手中那条引起一切不幸的腰带扔出,丢在帐前。

  赵少泉伸手拾起,回帐献在天罗妇面前。

  而应采灵又已紧急奔向那口枯井各宅不犹豫纵身跃入。

  这潭水急流只不过是上面一层,想要潜过急流殊不可能,只有从井口处往下坠落的冲力才能一次穿透那层急流,到达平静的深处,像李莫愁、李绛儿,只是从一半之深的横木广架上坠落,控鹤监的两名紫鹤武士亦是已经沿绳索深入才跌下,冲力都已经无法穿透那层急流,故而他们全都对这批藏宝失之交臂,根本无从得知。应采灵根本无暇去思索这许多,她一心三思要重回水底,她是有所备而来,她伸直手脚如泳将跳水,砰地一声,如标枪一般深深捧入水中。她果然顺利地穿过了急流层,进入了平静的水域。

  她已耽误了大多宝贵时间,她手脚并用,拚命地往下潜,她要赶快去救他。渐渐看到洁亮的光芒,终于接近了那批宝藏,但是她发觉自己的“气”已经不够了,现在回头浮出也许还来得及换气,但是,一旦浮出想要再潜下来就得非要大费周章地再铙一圈不可。不行不行,就算溺水而死,她也不能离他而去,他是因为拯救自己才被埋住的,如今她岂能为了自己不顾而去?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她唯一的希望,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刹那找到他,要死也死在一块。果然看到了,杨欣的一只腿夹在巨大的纯金铸造的“九天玄女”神像之下,挣扎不脱。他似乎已经溺水太久而气绝,他全身松松软软地在随水波漂荡……

  应采灵心婷欲绝,挣扎着自己最后一点余力,拚了命流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吻住他,心底在大声呐喊:“是我害了你,我要跟你死在一起,死在一起!”水真是个最奇怪的东西,当你落水心慌怕死,越是挣扎想浮,却越是沉得更快,一旦已经死了,静止了,不动了,水却反而要把你托得浮上来。杨欣是因为一只腿被夹住而无法浮起,应采灵却不愿自己终于要与他分离,咬牙解开自己腰带,也解下他的腰带,结成长条,将他与自己拦腰缠住,并打成死结!心中不断呐喊:“你放心,就算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水不分离!”

  然后,她就纵情地吻住了他:心里平静得像是做梦一样,一个甜蜜幸福的美梦,梦境中她耍赖似的纠缠住他:“现在,你甩也甩不掉我啦!”然后,她显然已陷入气绝缺氧的虚脱,一点灵智也陷入虚幻的仙境之中,她觉得自己是一朵含苞初开的花朵,鲜艳欲滴的娇嫩花瓣,吸引了一只贪吃的大黄蜂,闻香猎艳而来,贪婪地大口吸食着她的花蕊上甜美的蜜露。那头大黄蜂一面舔吮一面抬头说道:“你是花,你是朵,你是蜜汁,你天生就是要给我吸食的。”那黄蜂看来竟酷似杨欣的脸,他仍在贪婪吸食,仍在表白:“你是花朵,你命中注定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是的是的,我愿意为你而生,为你而死……”“那么,我这里有一根刺,是一根有毒的‘螫’,你愿意张开你的花蕊,让我用力的刺进去吗?”“愿意愿意,就算刺死,我也心甘情愿。”

  于是他就真的刺了进来。

  有如被蜂针螫了一下的刺痛,将她由虚幻中惊醒,她没有死,她仍紧紧与他缠在一起,而他已真的用他的“巨螫”,刺入了她的花心。那一下刺痛过后,就是一种“充实”的幸福感受,不只是花心里的充实,而是全部生理与心理一起都充实而且幸福。一心要追求“共死”,竟然未死,竟然在这水底的迷幻世界里,与心爱的人拥抱在一起,多么充实,多么幸福。水是有浮力的,水流的漂浮之力也是轻柔又缓慢的,腰带既已解开,水的漂浮力就将他二人衣衫漂散开来,使他二人能很容易地“肌肤相亲”,她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亲吻他,让自己柔软的胸膛去挤压着他厚实的胸膛。腰带是紧缠在二人腰上的,就像捆粽子似的将二人紧紧结合在一起,而应采灵更是进一步坚品双腿,环绕他的腰后,两脚互勾,再不松开。“刺进来,刺进来,就算刺死,我也心甘情愿。”

  她在灵魂深处的呐喊,杨欣就双手托住了她的臀部,一次一次深深地刺入。轻轻柔柔的水底,水波浮漾着他二人的身体,也洗涤着他二人的灵魂。

  这水底世界多么美?水波浮漾着四周珠光宝气,反映着圣洁的光辉,完全的寂静簸声,又能清晰听到对方心灵的对话:“你真的是大黄蜂?”“那是因为你真的是一朵鲜花!”

  “我真的前世就欠了你的?”“如果这辈子还没有还完,下辈子还得继续还。”

  “花与蜂,蜂与花,好像是生生世世本水远远的轮回……”他将她深深地刺入,深深地吸吮……

  她毫无保留地献上花蕊,献出蜜汁……

  这水底是他二人独有的,平静、安详、和谐、甜蜜的世界,而水面之上,即是纷乱、争嚷、忙碌着。应采灵扔来的一条腰带,用事实证明在这口枯井的水底有钜大宝藏,但又语焉不详,她已经再次投井了。天罗妇就与她所属的全部高手进入井中,用最原始最基本的功夫,用绳梯进入,沿途搭起坚固牢靠的横木鹰架,逐尺逐寸地接近井底,终于到了潭水急流之上。但是他们始终悟不出那个“急流只是在上层”的道理,他们凡是进入水中的,全都被冲出锦江口,再赶快绕回来,重新加入这场忙乱焦急,却又徒劳无功的努力之中。天罗妇怒道:“这潭水到底有多深?为什么她能找到宝藏你们找不到?”赵少泉用一只竹篮,放上一块大石头,用绳子往下垂入,石头不会被急流冲走,他就可以测出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啦!石头竹篮越沉越深,赵少泉手中绳索也越放越长。

  众人的心也越来越沉重,已经太深啦,已经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人能到达的深度啦!而在那样深度的水底……

  杨欣与应采灵二人完全不受干扰,仍在阴阳交合着。他不断地吸她的“蜜汁”,在自己丹田之中炼化;她也不断由拥吻中得到他口中唾液,顺喉而下,滋润内力……他二人已经因此而使内息生生循环不已,完全不须经由呼吸得到氧气。他们已能互相由对方那里得到精力补充,距离道家至上境界“三花聚顶”已是不远,与佛门无边神通“光慧通”亦颇相近啦!也不知何时,他的腿已不再被夹住,脱出了困境,他轻轻地揽住她,藉水的浮力,在这霞光通道的无尽宝藏之间,任意漫游……他随手捡拾漂亮的珍宝装饰她的头发、须角、额头、脖子,他用一块硕大红宝石,贴在她洁白柔软的胸膛上,那个“爱的印记上”。应采灵娇美如花,一经装点,又在水的漂浮中,她竟宛如敦煌石窟壁画中的仙女,那衣袂、那秀发、那手脚姿势,极其圣洁出尘。应采灵陶醉……

  杨欣心醉……

  一只竹篮垂了下来,他随手抓了大把的宝物放在篮中,更将那块石头取出,以便可以塞进更多。“这是谁的篮子?”

  “当然是天罗妇的。”

  提到这个名字,应采灵立刻就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只这杂念一生,她立时感到一口泉水灌入喉中,摔不及防,呛咳起来。

  杨欣立刻拥吻住她,为她渡过一口真气:“生养抚育,天伦大恩,就以这整片宝藏回报,此后不再欠她什么啦!”他伸手扯扯那系篮绳子,上面似乎感觉到了信号,真的开始往上提去。

  这竹篮也实在装得太满了,稍稍波动,就有许多钻石翡翠、珍珠玛瑙等纷纷跌落,晶晶闪闪地再度沉入潭底这一堆宝物之中。

  “藏宝地点已经告诉她了,是否能打捞得到,就看她裆份如何。”应采灵叹道:“有这一篮,足够她享用一辈子。”然后他二人随波而出。

  他们没有浮出潭水表面,只在那急流层就已随波而出。

  他们从锦江口漂出时,果然是凌玉娇等人在等候。

  原来守候在此的鹿鸣苑高手,全都奉命赶到钟王庙去支援打捞工作。

  原来那林念慈回报后,凌玉娇等人深信必有绿故,匆匆赶来,果然在此接到了平安归来的杨欣,同时还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她们全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她刚刚又被杨欣“临幸”过。

  “小妹应采灵,求采位姐姐收留。”“应采灵?”凌玉娇瞟了柳含笑一眼:“应——含笑……”柳含笑哈哈大笑道:“殿下还真的有本事,‘衣霞翦云应含笑,骑鹿控鹤君莫愁’,只差二人,就全部到齐啦!”宁儿馨儿道:“只差那两个?”

  “一个是‘翦云公主’,另一个就该是‘骑鹿玉女’啦!”

  是缘份还是巧合?她们当然也说不明白。

  经过芸娘介绍,解九思透露说解玉卿与应采灵是亲姐妹,她二人竟能在这种情况下团圆,无不唏嘘!

  大队浩浩荡荡的车辆行驶太慢,凌玉娇等人是轻装简骑而来,此刻再轻骑回到车队。大队人马闻说殿下平安回来,莫不欣喜若狂,春夏秋冬四婢更是立刻就把他扶进大车内,重新梳洗打扮,服侍得无微不至。

  这一队里,凡是被殿一“临幸”过的女性,每人都有一辆“别宫”,也就是一辆属于她自己单独享用的大车,分别是凌玉娇、董芸娘、赵君璧、宁儿、馨儿、解玉卿、袁紫霞、袁蝶衣,就连丁雅竹与欧阳婷也都各有一辆。

  为了一视同仁,公平起见,凌玉娇当然也给春花分配了一辆,但是春夏秋冬四俾向来懂同手足,春花甘愿四婢同住,凌玉娇当然不反对。

  林念慈那日虽未“真个”,但已销魂,何况更有一个明显的“爱的印记”,凌玉娇也已经把她收录为殿下的“嫔妃”,所以也能分配到一辆。

  这个庞大车队中,还有二辆是空着的,凌玉娇的原意是准备给随时可能会出现归队的李莫愁与李绛儿二人的,如今正好先挪出一辆来,给应采灵使用,然后命人再赶工打造。这样庞大的车队,沿途浩浩荡荡地前进,目标仍是钟山,目的地却不是钟王庙,而是雨花台的山谷,当夜她们几十辆大车就已把这片小小的山谷挤满。回想当日在这里搭帐篷接见那位大学士,在这里“珍宝猜谜”,在这里炸山逃逸……众女谈到高兴处,都哈哈大笑。她们决定次日开挖,重新打通这条隐在巨岩背后的通道。

  袁蝶衣失声道:“天罗妇占据那钟王庙与枯井甚久,难道不会发现蔷薇夫人炸的那个大洞?”柳含笑道:“当然会发现,只不过我们已经返动陵寝机关,巨石已将那里堵死,再无通路啦!”凌玉娇向四婢道:“去请殿下来,共商大计。”春花道:“殿下此刻正忙着呢!”凌玉娇一怔:“忙什么?”

  春花压低声音道:“他把我赶下车来,他要跟她们三个‘练功’!”宁儿咋舌道:“哇!一次练三个?”

  馨儿嘴快,接道:“那回一次练我们两个,这次练三个又有什么稀奇。”宁儿急捂住她的嘴:“别说别说,羞死人啦!”

  馨儿亦恍悟,真的羞得躲到柳含笑背后。

  柳含笑为她二人解围,道:“那次我已被殿下一阵疯狂乱‘练’得死去活来,这两个小鬼头及时出现,为了救我的命才会‘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芸娘故意要糗她,道:“说清楚一点,拔‘什么’相助?”

  宁儿跳起来道:“当然是拔——”突然又紧急收口,躲到凌玉娇背后去:“大姐你看,芳姐欺侮我们……”凌玉娇阻止她们这样相互戏谚,叹道:“这个殿下,真不知是什么怪物变的,已经都妻妾成群了,他还不知足……”外面隐隐传来歌声。

  解玉卿道:“是陆散人。”

  大家静下来倾听那歌声:“……纤指弹破庄周梦,红尘舞东风;百茎名花,一采一个空。难道是,风流债?难道是,多情种!吓杀寻芳的浪蝶,羞走招摇的虫蛹;个郎是——天降酿蜜的金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