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红楼 第二章 宝玉通灵

  留都金陵,十八城门与三山群脉傲然相对,明帝虽已迁都燕京,但六朝古都依然弥漫着天潢贵胄之气。

  金陵城内,一个墙高十丈的夹道巷子里,一群市井孩童一边玩游戏,一边唱着金陵人乃至天下人都耳熟能详的歌谣。

  “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童稚的歌声向四方飘散,飘过那道十丈高墙。

  高墙后,入目一片深宅大院,高处飞檐翘角、低处雕栏玉砌,端是富贵逼人。

  可如此豪奢府邸此刻却乌云弥漫、阴风盘旋。

  无数的丫鬟婆子、小厮奴仆忙成一团,一群锦衣华服的老少妇人、妙龄少女围在一间厢房门外,门内不时传出惨烈的叫声,回荡在大地之上、苍穹之下。

  “人呢?怎么还不来?快去请,请不来,老身打断你们的狗腿,快去呀!”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妇人浑身发抖,手中的龙头拐杖不停拄地,素日吃斋念佛的她已经急得喊打喊杀。

  “回老太太,妙玉仙姑回道山了,下月才归来。去玄真观请大老爷的小厮已经去了三批,请老太太别急,大老爷很快就会到,他可是咱们金陵的老神仙。”

  扶着老妇人的高挑丫鬟柔声细语,舒缓着老妇人的怒火。

  老妇人果然呼吸缓和三分,随即再次催促道:“鸳鸯,别人老身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吧!”

  鸳鸯那比寻常男子还高出一点的身子矮身一礼,玉脸虽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但却急速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院门口冲入一个小丫头,一脸慌乱、惊恐,大喊道:“老太太,不好了,琏二奶奶也疯了!”

  小丫头的话音未落,一个披头散发的疯癫少妇已经出现,手执寒光闪烁的钢刀,见人砍人、见树劳树。

  院内顿时鸡飞狗跳、沙尘飞扬,混乱有如瘟疫般蔓延至四周。

  “这可怎生是好?”

  老妇人老泪横流,悲声大喊道:“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青天白日竟然妖邪入宅!”

  房内的惨叫声突然一顿,紧接着“砰”的一声,一个同样披头散发的少年抱着头,惨叫着冲出房门,一干人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少年冲来。

  “快,拦住宝二爷!哎哟!”

  中邪的少年力气奇大,两臂一扫,好几个壮健的下人被扫倒在地,他随即冲到发狂的少妇面前。

  两个疯子面面相对,双目赤红的琏二奶奶一声嘶吼,高举起明晃晃的钢刀,狠狠一刀劈向少年的头顶。

  “不要!”

  众人齐声惊呼,老妇人更是惊吓过度,当场昏死过去。

  就在刀锋临头的刹那,神奇的变化阻止惨剧的发生。

  万道霞光突然从少年的胸前冒出,瞬间将发狂的两人笼罩在其中,耀眼的光芒让人有目如盲,看不清光团中丝毫变化。

  片刻,霞光消失不见,中邪发狂的一男一女俯卧于地,胸口还微微起伏,只是昏迷了,令众人的心脏咚的一声落回原位。

  “二爷的神玉通灵了!”

  一个机灵的奴婢一声尖叫,随即欢呼声此起彼伏,更有虔诚者双膝跪地,为川这一幕“神迹”向上天祷告。

  当混乱过去,一个去玄真观求救的小厮这才满头大汗跑过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回老太太、太太、各位小姐,大老爷说不用他出手,自有神物显灵、仙人降世。大老爷还说将宝二爷与通灵宝玉放在一起,静养三十三日,不仅怪病到时自然痊愈,而且二爷还会脱胎换骨、光宗耀祖。”

  一干大小妇人顿时又惊又喜,虽然有点怀疑,但一位雍容典雅的中年美妇还是立刻道:“赶快将宝玉抬入房内。”

  中年美妇话音微微一顿,略微犹豫后还是道:“将琏二奶奶也抬入房内,与二爷放在一处,如今只有靠灵物救治他们了!”

  为免惊扰房中两个“奇怪”的病人,小院内只留下中年美妇的贴身丫鬟,余者皆四散离去,而腿快的小厮急忙召唤城中名医为昏厥的老太太诊治。

  一场可怕的风波暂时消失,全府则开始流传起“宝玉通灵”一事,众口传诵下,京城一日之内已是街知巷闻,一时之间,寺庙、道观香火鼎盛,游人不绝。

  “嗯……”

  在舒爽的梦呓声中,石钰自无尽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眼帘微颤的刹那,“梦”中景象犹如镜花水月,在他脑海中旋转回放。

  在“梦”中,石钰看见自己飞入一个黑洞,然后灵魂出窍,瞬间躯体炸成丽粉,就在他的灵魂也要化为轻烟的刹那,那片柳叶变成一个清丽出尘的古装美女,亲密地抱住他的灵魂之躯。

  美女的搂抱虽然诱人,但却只能令宇宙黑洞的压力减缓刹那,石钰只觉得眼前突然爆出万道金光,金光中,一块晶莹通透的心形玉石凭空突现,玉石猛然凌空一转,将灵魂、柳叶、花瓶、还有那根铁棒都吸进去。

  在所有感觉消失的刹那,石钰恍惚间看到铁棒上的几个大字——如意金箍棒!

  嘿嘿……天上掉下金箍棒,这是哪门子的怪梦呀!梦境回放完毕,石钰自得其乐地笑了笑,随即双手一撑就欲起床下地,不料身子才一动,浑身顿如万千根针扎般,疼得他“啊”的一声大叫,重重倒回床上。

  不自在的感觉浮现在石钰的心中,但刚醒过来的他一时半刻还未完全清醒,幻没有找出不妥之处。

  “宝二爷,你醒了,太好了!”

  带着惊喜的清脆女声从门口传来,随着话语,一个娇俏的古装少女迈步而入。

  此刻,石珏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董木床上,四周全是古代之物,不由得诧异地问道:“你是在叫我吗?这是在拍戏,还是有人在恶搞我?是不是老廖?叫他快出来!呵呵,他报仇还真舍得下血本呀。”

  “我的宝二爷,你怎么又说混话了?府里这几天可没有请戏班来,这‘戏’也能拍吗?又不是拍苍蝇!嘻嘻……”

  说着,那少女忍不住就笑起来。

  “你……你是谁?”

  石钰只觉得眼前闪现无数小星星,结结巴巴地询问道,双眼则紧紧盯着少女的表情,希望看出她撒谎的迹象。

  “哼!”

  少女不满地翻起白眼,道:“宝二爷,装什么呀?我知道你有那么多的好姐姐、好妹妹,自然不会把我这小丫头放在眼里。”

  天啊!石钰一脸惨白,他可以看出少女的话语没有虚假,自己真的掉入一个可怕的“噩梦”中。

  石钰暗自一掐大腿,急速清醒起来,而那根可恶的铁棒立刻就在他的脑海中跳来跳去,散发着“邪恶”的光芒。

  “二爷,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

  少女见石钰突然面色苍白、目光散乱,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不停摇晃,毕竟主子要是在这种时候出了事,当奴才的可就要倒大霉了。

  片刻,石钰“虚弱”地望着少女,如傻子般问道:“我……我是谁?”

  少女微微一愣,但见石钰可怜的情态不似假装,芳心一酸,双眸弥漫着同情,道:“你到底怎么啦?你是荣国府的宝二爷、老爷的二公子贾宝玉呀!我是太太的贴身丫头金钏儿!”

  “什么?”

  石纴闻言,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不由得双目圆睁、嘴唇大张,再次昏死过去。

  天啊!不公平!昏过去的石钰在梦中仰天悲呼:自己竟然变成史上最没有男人味的“贾宝玉”不要!我不要——朝阳的光辉在房中逐渐移动,石钰终于醒过来了,然后他一言不发将金钏儿赶到屋外。

  紧闭的房门内良久无语,让门外的金钏儿惊疑不定,不时贴门轻声呼唤二爷,她本想回禀老太太与太太,可是又怕这位素日就痴痴呆呆的宝二爷再出大事,一时之间左右为难、心慌意乱。

  房内,石钮木然地坐在铜镜前,对外面的声音过耳不入。

  望着镜中那张十七、八岁的面容,石钰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在过度的刺激下,反而不言不动,整个人可说伤心欲绝,毕竟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面孔不见了,而镜中少年虽然唇红齿白、眉目俊秀,可那双唇上明显的口红及双眉黑黑的描漆色,还有脸上那层“可怕”的胭脂水粉,不由得心想:天啊,这简直就是他妈的人妖一个!

  看至此处,石钰虚弱的身躯一晃,差点再次瘫倒在地。

  “二爷!”

  忠心的金钏儿再次在门外轻声呼唤,声音惊醒悲伤的石钰,令他不顾双腿的酸痛,猛然冲到门口,道:“水,我要洗脸水,快点!”

  “二爷,你不能出来,”

  金钏儿急忙走至房内,然后将石钰扶回床榻,道:“你等着,我立刻去打水!”

  一会儿,一盆清水洗净石钰的三千烦恼,望着镜中虽然面色苍白但却已经正常的面容,他开心地笑起来。

  目光一转,石钰笑道:“小姐,谢谢你!”

  金钏儿见石钰神色开朗,也不由得为之欣喜,不过眼底又多了一丝担忧,道:“二爷,你怎么又说胡话了?我是丫鬟,可不是小姐!这话要是让太太听到,还不扒了我一层皮!”

  石珏闻言微微一愣,方才想起自己已经是“贾宝玉”心中不由得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应答。

  “言一爷,我就在外间伺候。老太太说了,这三十三日谁也不能打扰你,没事你可别叫我!”

  金钏儿带着调侃的话音未落,就已端着水盆行出房门。

  被“戏弄”的石钰不由得心想:看来这“贾宝玉”还挺平易近人,连小丫头都不怕他,嗯,这样也好!

  有着超强适应力的家伙在最初的惊惶后,风流的“毛病”开始发作,不由得陷入遐思中:当贾宝玉虽然不好,但就像老廖说的,“大观园”可是男人梦想中的天堂。

  对了,金钏儿不就是投井而死的那位吗?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自杀,真是太可惜了!全都要怪那没有男人气的贾宝玉,惹出大祸后只知逃避,才让美人惨死,真是个废物。不对,我不就是“贾宝玉”吗?我怎么会做那种蠢事!

  念及此处,石钰禁不住唇角一动,露出笑意,大喊道:“老廖,你真是个好人呀!哈哈……谢谢你的讲学,既然上天把我送回六百年前,那我一定要改写‘红楼’女子的悲凄命运!”

  飞扬的神采钻入石钰的双目,他紧握着双拳,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中宣告:从现在起,我,不再是石钰,而是假宝玉!

  由焦虑变为兴奋的假宝玉在一番幻想后,一阵倦意袭来,他摇晃着走回床榻边,连床上还有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身子一歪,顷刻间呼呼大睡起来。

  当假宝玉再次沉睡时,高高悬挂在床帐上的“通灵宝玉”轻轻一晃,再度射出万道霞光。

  在霞光的笼罩下,宝玉与王熙凤体内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在霞光中左冲右突,片刻后,“吱”的发出有如生灵的惨叫声,随即化为一缕轻烟随风而逝。

  同一时刻,在贾府上空突然刮起一股乌风,风中有一团黑影恶狠狠地扑向悬挂通灵宝玉的院子。

  人间的草木楼宇怎能抵挡妖邪之力?就在黑影发出狞笑声的一刻,一道金光穿透屋顶,有如一枝利箭般射穿乌风。

  “汪”的一声尖叫,满天乌风瞬间消散,那团黑影飞出贾府,重重砸落在十丈高墙外,然后原地一滚,就见一只跛脚黑狗夹着尾巴,一瘸一瘸地逃进巷子深处。

  院子内,通灵宝玉用力一震后,万道霞光迅速收缩,转眼间就恢复成晶莹通?

  透的俗世之物。

  在黑狗惨叫的刹那,金陵郊外一座庵堂内,一个一脸阴鸷的老太婆也发出惨叫声,她好似被无形的重拳击中,先飞出几丈,这才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师父!”

  站立一旁的几个道姑急忙上前,扶起老太婆。

  “有高人破了为师的五鬼附身术,我们赶快离开京城躲避一阵子,否则破法之人寻迹而来,我等会有杀身之祸!”

  一夜之间,钟山脚下的庵堂人去无踪,庵主马道婆从此一生再未回过金陵。

  艳阳西沉,天边布满美丽的红霞,映照着贾府那特别的小院。

  王熙凤眼帘微颤,缓缓张开细长的眼帘,诧异地打量着周身的环境。

  其实中邪后的王熙凤并未失去意识,只是不能控制手脚的行动,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行为,直到宝玉突然从房中冲出,他胸前佩带的“通灵宝玉”竟然真的通灵,并发出五彩霞光,她才真正昏厥过去。

  一声长叹在王熙凤的唇角悠然回绕,一缕轻微的压迫不适感随即从她胸前传来。

  “啊!”

  王熙凤一声惊叫,素有“凤辣子”之称的她气得柳眉直竖,但此刻她娇躯虚弱、声如蚊蚋,叫声连守在门外的金钏儿也听不到。

  原来王熙凤竟见自己胸襟半解,而宝玉的一只大手正紧紧握住她的玉峰,更令人气愤的是,宝玉的指缝竟然夹住她那粉红色的乳头。

  王熙凤苍白的玉脸刹那间一片羞红,不顾娇躯难忍的刺痛,艰难地拨开宝玉的色手,随即凤目圆睁地怒视着宝玉。

  王熙凤虽然泼辣,但却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更不能容忍好色的登徒子,即使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贾宝玉,也不行!

  可见“洗尽铅华”的宝玉沉浸在美梦中,王熙凤高举的玉掌微微一顿,因为这张清新的面容对她来说十分陌生,而那成熟与纯真交织的笑容更是从未见过。

  芳心一颤,王熙凤不由得暗自思忖:想不到宝玉原来长得这么俊秀。

  刹那的犹豫后,王熙凤强行抹去心中的杂念,用力一打,“啪”的一声,宝玉的脸上立刻浮现红红的五指印,将他从睡梦中打醒过来,而大病未愈的王熙凤则用力过度,又跌回床榻。

  “凤……姐姐,你干嘛打我?”

  假宝玉双目蒙眬、睡意犹存,愣了一下,随即有点别扭地喊出“凤姐姐”三字。

  假宝玉从金钏儿口中已经得知一起养病的美艳少妇就是大名鼎鼎的凤辣子、贾宝玉的堂嫂,也是荣国府的二奶奶王熙凤。

  “你……你这混蛋小子!”

  一脸胀红的王熙凤见宝玉一脸无辜,不由得更怒火攻心,气得浑身哆嗦。

  “凤姐姐,你怎么啦?又发病了吗?”

  还未明白过来的宝玉下意识俯身探视,关切地凝视着王熙凤扭曲的玉脸。

  “宝玉,你再敢胡闹,小心姑奶奶对你不客气!”

  王熙凤以为宝玉心存不轨,情急之下力量大增,娇躯猛往后退,不料这一退,尚未完全系好的衣襟再次敞开,竟露出大半丰盈腻滑的酥胸,连鲜红的乳晕也映入宝玉的眼中。

  “假宝玉”可不是“贾宝玉”见此“美景”他不由得心神微荡,同时也隐约猜到原因。

  天公地道,刚才睡梦中的宝玉的手放在王熙凤的胸前,这绝对是无心之失,不过他现在直勾勾的目光则绝对有意。

  在王熙凤即将发怒的时候,宝玉这才移开目光,解释道:“凤姐姐,你别误会。我刚才睡着了,什么也没做。”

  宝玉一边真诚的向王熙凤解释,一边往后退了三尺以示清白。

  最初的羞恼过后,凤姐也逐渐恢复往昔的精明,她快速系好衣襟,随即盯着宝玉,问道:“宝玉,你没有欺骗我?”

  “小弟句句是真,如有虚假,就让‘贾宝玉’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假宝玉毫不犹豫的指天发誓,不过一脸大义凛然的他却在心中偷笑:对不起了,贾宝玉,反正你已经死了,这样说你不会介意的,对吧?嘿嘿……

  “好了,嫂子相信你就是!”

  古人历来重视誓言,凤姐见宝玉发下如此毒誓,自然相信他的话,哪能想到对方话中的“玄机”“谢谢好姐姐!”

  一脸感激的宝玉在“激动”之下,一把抓住王熙凤柔滑的玉手表达着欣喜之情,心中却暗自感慨:这双手真是又滑又柔,好舒服呀!

  因为先前的误会,王熙凤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妥,但只是略微挣扎,又怎能挣脱得了宝玉的双手?

  挣脱不了,王熙凤只得任由宝玉紧握着她的手,随后宝玉将他们得病后的神奇变化向王熙凤叙说一遍。

  在讲述的过程中,宝玉完全“忘记”放开凤姐的玉手,而凤姐不知道是被不可思议的“神迹”吸引,还是习惯成自然,最后竟连轻微的挣脱也没有。

  宝玉两人都是大病初愈,身躯虚弱,一番交谈后不由得觉得神倦意疲,再加上又有老太太的命令,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即略显尴尬地合衣而卧,同躺在一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