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养殖者 第一章

  天崩地裂的怒吼声轰隆隆地压迫着我的胸腔,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哇,好恐怖,这女的是什么魔物啊?”

  抱着我飞翔的喜罪却以开心的口吻说道,“爸爸,这个家伙我应该可以杀了吧? ”我还来不及回答,喜罪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遁离水晶塔,一头撞进塔外那惨白的冰天雪地。我们的背后,吐着冰风暴的云 卷像是一面巨大的灰幕,以水晶塔为中心往四周扩散,而我们的眼前,震怒的霜巨人身影从地平线的彼端缓缓升起,看起来 就像是影子做成的山。

  喜罪身上的钟甲发出异样的反光,体积和小货车相当的锥形冰柱雨点般从后方、上方、甚至前方袭来。

  四面八方全在虚霜娜的波动笼罩下,根本无处可逃。

  喜罪一边闪躲层出不穷的坠落冰柱,口中一边吐火,七弯八拐地朝着茫茫大地的边缘飞去,她似乎并不畏惧虚霜娜强大 的力量。

  (天啊!冻死人了!

  然而我却已经受不了了,在如此酷寒的空气中以高速飞行,一开始,手脚的迅速失温还让人痛得要死,但不出五分钟, 我便感到头脑昏昏沉沉,很快地,连意识仿佛都要消逝在这无情的风雪之中了。

  “嗯?爸爸?你怎么了?醒醒啊!”

  我依稀听见喜罪担忧的嗓音。

  “洛基……把洛基还给我!”

  但她的声音很快便被虚霜娜雷鸣般的尖锐吼叫掩盖。

  (不行了……我……快……

  就在我几乎要昏死过去时,伊织挟着一抹乌云赶到。

  “醒醒啊!影哥哥!”

  我听着伊织在耳边吆喝,突然浑身剧痛,猛然惊醒过来。

  我躺在喜罪的怀里,她的镗甲上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伊织则站在我俩身边,用透明金属罩阻隔了外头的风雪。

  “啊啊!喀喀……喀喀……”

  我想说话,但嘴巴根本不听使唤,只是一股脑的颤个不停,身上其他地方也痛得像被人用 刀子捅进捅出一样,没有一处是安稳的。

  “吓死我了,影哥哥,要不是喜罪的魔力对你有用,我还真以为你就这么冻死了呢!”

  伊织纠结的眉梢逐渐松弛,叹道 。

  “虚……虚霜娜……人呢?”

  我用尽浑身力气问道。

  仔细一看,金属膜下方是混浊的海水,四方不见南极大陆的影子,只有几块巨大的浮冰。

  “她在后面,还在追呢。”

  伊织笑道,洁白一色的蝶袖和服在光滑的肩头下轻轻晃动,“追了我们有半个小时了。”

  我不解地看着伊织,半个小时?我们不是才刚从水晶塔里逃出来吗?

  “影哥哥,你不知道你自己刚才一直陷入昏迷吗?”

  伊织见我一脸茫然,遂道,“从我把你们两个接过来的时候,你就 已经没有意识了,我试着想要恢复你的体温,但魔力却被你的灵魂排除在外,只好让喜罪用她的魔力一点一滴慢慢渗透进去 。”

  (原来如此……要不是还有喜罪在……

  “嘿嘿,爸爸,你等下可要好好感谢我喔。”

  喜罪抱着我,笑道。

  我用力点头,只要能安然度过这一关,要我怎么感谢她都不成问题。

  “虚霜娜……”

  声音从逐渐温热的喉咙中传出,在喜罪的治疗下,我确实地感到身体正在恢复,“她……有没有什么变 化?我……我在她的心脏上……刻下了符文……”

  “符文?”

  伊织一听,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是什么?影哥哥,你不是要把虚霜娜的心脏偷回来的吗?”

  “不……不是这样……偷她的心脏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约略解释有关虚霜娜的本体,以及符文的事情给伊织听。

  “我懂了,欧汀那老混蛋又摆弄了我一道!”

  伊织听了,难掩怒色,“竟然又利用影哥哥……”

  铿锵几声,数块车轮大的碎冰撞上了伊织的金属护膜,幸好没造成什么伤害。

  但紧接着,从暴风雪中竟然飞出了一块又一块的小冰山,虽说小,但每一块至少都有个十数公尺见方。

  其中一块撞上了我们,一阵猛烈摇晃,金属护膜立刻从原先的轨道偏离,朝着海面失速坠落。

  “哼,凭这点雕虫小技也想找我们麻烦?”

  伊织面不改色,轻易地重拾金属护膜的重心,再度飞回天际。

  她吆喝一声,双手轻轻挥舞,金属膜四周便溢出一朵朵的墨黑刀云,朝着不断落下的冰山飞去,转眼将其千刀万剐,化 作无数细小冰尘。

  我惊魂未定地往暴风雪的深处遥望,在层层堆叠的死灰色云层底下,隐隐约约透露出蓝色的亮光,虚霜娜的波动在那里 激烈波涛,冰冷的怒气似乎足以淹没一切。

  “看来,影哥哥你的努力似乎失败了。”

  伊织道,“我们马上就要穿过赤道,虚霜娜和老贼的人很快就会打起来的。”

  “这里已经快到赤道了吗?”

  我惊道,四周被暴风雪团团压制着,根本看不出身处何方。

  “对呀,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影哥哥?”

  伊织笑问,“要我在这里就解决她吗?”

  “别胡说!怎能就这样杀了虚霜娜!”

  我道,“那不是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好吧,就把她留给欧汀他们对付好了。”

  伊织右臂一挥,球形的金属护膜发出刺耳的尖叫,扭转成弹头状的尖长椭圆 形,明显是要加速逃离虚霜娜的掌控。

  但我们这么一走,狂怒的霜之女王势必将与亚瑟神族正面冲突,我们试图维系各方势力,和平共存的努力也终将归于失 败,世界也将再度陷入毁灭的危机,而这一次可没第二个大圣出来替我们解围了。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四周咆哮不已的激烈风雪突然静止了,天上飞的冰山一座座落到了海里,激起滔天巨浪。

  虚霜娜的波动也在一瞬间沉静下来,云散了,风也止了,龇牙裂嘴的海面迅速平息,只剩下冰山坠落时形成的灰白涟漪 ,还在大朵大朵地缓缓扩散。

  “嗯?”

  伊织皱起了眉头,“这回又发生什么事了?”

  “……是符文!一定是我的符文发生效果了!”

  我兴奋地大叫起来。

  死灰色的厚重云层散去,在目光勉强可及的遥远海平线后,虚霜娜孤身一人,头顶着天,摇摇欲坠。

  她的身体变大了不知有数千还是数万倍,一般霜巨人的大小根本无法比拟,灰蒙蒙的云雾只勉强及到她的腰际,上半身 更像是海市蜃楼一般迷蒙难办,在距离的掩饰下,那完全由海冰凝结成的身躯呈现出苍郁的灰蓝,而这个无比高大的蓝色巨 人正用着慢动作,悠悠缓缓地朝着海面跌落。

  我眼睁睁看着虚霜娜像是通天塔样的身躯倒卧在污浊的汪洋之上,大海在一瞬间看起来就像是个稍大了点的浴池,里头 的水甚至还不足以完全覆盖虚霜娜的背。

  浪花变成了云雾,围绕在看似已无知觉的虚霜娜身旁,暂时遮蔽了她。剧烈的高低起伏迅速沿着空荡荡的海面蔓延,把 大海变成一座歪歪扭扭的丘陵,白花花的甚是壮观,但直到我听见了浪头惊人的怒吼,我才明白那是什么。

  过了至少十分钟以上,近百公尺高的海啸才终于朝着我们的方向奔来,快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在背后驱赶似地,海啸厚重 地奔过金属护膜的下方,浪头几乎就快碰到我们。

  “虚霜娜……她要死了吗?”

  见到虚霜娜倒下的模样,我反而惊慌起来,“那个符文该不会害死她吧?”

  “我不知道欧汀那老王八蛋是要影哥哥在虚霜娜身上动什么手脚,不过那座大冰雕并没有死,比较像是……嗯……”

  伊 织沉吟半晌,“对了,比较像是陷入昏迷而已。”

  “原来如此,那还好,只要不死的话……”

  我不禁松了口气,确实,虚霜娜的波动并非消失,而是平静下来,只是太过 安静,反而让人担心。

  “要放心似乎还太早,她过来了。”

  伊织指着远方道。

  只见海平线后方一道白色水柱冲天而起,虚霜娜的头从海水中仰了起来,巨大的脸庞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依稀可见,闪 耀着冰冷光芒的湛蓝双目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怨恨,笔直投向我们。

  “哼,都已经奄奄一息了,还不乖乖躺下。”

  伊织冷冷道。

  “伊织,你可别和她起冲突,我们只要这样远远……”

  从波动僵化的速度看来,虚霜娜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所剩无多,或 许只要再过几分钟,她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我知道,别伤了她就是了,”

  伊织苦笑,“不过她看起来倒是杀气腾腾呢。”

  接着又是数道冲天水柱,虚霜娜的下半身不知何时变成了像是鲨鱼尾鳍一样的形状,上半身也像条鳗鱼般又细又长,只 剩一颗头还维持着人形。

  虚霜娜比我们更清楚,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用了,或许正因为如此,她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迅速将自己的体积削减 再削减,朝我们疾驶而来。

  在身体贴着海面奔驰的同时,虚霜娜像是条冰做的蛇一样扭动、翻滚、不断褪皮,转眼间把自己缩到常人大小,而过程 中被她舍弃的躯体部位,则像是皮球一样,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飞来滚去。

  轰然一声,在距离拉近至两公里左右时,虚霜娜从海面上弹跳起来,像鱼一般流畅闪亮的身子上弹起了七八片似船帆的 薄膜,被风灌地饱胀如鼓。

  虚霜娜乘着风,撞上了伊织的金属护膜。

  “洛基……把洛基还给我!”

  虚霜娜的爪子扣在金属膜上,声嘶力竭地叫喊。

  我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发现那颗闪耀着森然蓝光的心脏上,金色的符文正不断往内侵蚀着,我于是更加肯定虚霜娜撑不 了多久,她马上就会失去所有的魔力。

  证据之一,便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呼唤冰雪来维持自己的外型,她的尾巴已经碎了。

  “洛基已经不在了!”

  我隔着金属护膜,喊道:“他早就死了!我杀了他!”

  “……你杀了他?”

  有一瞬间,虚霜娜完全静止了,我差点以为她真的变成了冰块,但虚霜娜的嘴还能动,“你杀了他? ”“没错,”

  我冷冷地道,“我将他的身体打碎,打成一堆烂泥。”

  虚霜娜的表情就像是哪个手艺欠佳的工匠雕出来的冰人般拙劣不堪,她的右手也碎开了。

  “我以虚霜娜之名起誓,”

  出乎意料之外地,虚霜娜静静地道,“除非你、欧汀、大地以及海洋,都在比死亡更恶毒, 比尸臭更令人作呕的泥沼中腐烂生蛆,在那之前,霜巨人之王的双眼不会瞑目。”

  随着最后一个字从虚霜娜口中溢出,她的左手碎了,身体也碎了。

  虚霜娜的头和被金色符文深深侵蚀的心脏一起往下坠落,掉进了混浊的汪洋里,激起一道高大的水柱。

  水柱没有落下,它在瞬间便冻结了。

  虚霜娜的波动在她失去意识后,反而激烈地汹涌起来,以心脏的落下地点为中心,大海开始冻结,呼啸的风与翻滚的浪 都在苍茫惨白中静止,无一幸免。

  没多久,连伊织的金属护膜都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影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虚霜娜的意识已经消失了,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伊织道,也不等我回答,便迳自驱 动金属护膜,迅速遁离属于虚霜娜的冰封世界。

  (这样……应该没有问题了吧?虚霜娜没有死,只是失去了意识……

  我望着那片和我们越离越远的灰白冰原,如此想着。

  (不,还不能如此肯定,我得再见一次欧汀!

  “伊织……带我去瓦尔哈拉。”

  我道。

  ※ ※ ※ ※ ※赤道的海面上空,已经集结了一团又一团的英灵战士,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哼,老贼的手下只会躲得远远地看好戏,真要动手时每个人都缩头缩脑的。”

  伊织见了,不禁啐道。

  (他们应该是因为遵守欧汀和虚霜娜的约定,所以才没有擅闯南半球的海域……我心想。

  伊织以高速穿过英灵军团的上方,一瞬间便将他们甩得远远地,我只来得及从人群中分辨出托尔的高大身影。

  云朵一片接一片,像是幻影般地掠过我们的身旁,金光闪耀的瓦尔哈拉宫和水晶岩盘很快地出现在眼前。

  守卫在浮空大陆周遭的英灵战士们还来不及反应,伊织便穿过了层层包围的防守线,笔直进入瓦尔哈拉领空。

  “老贼在最上面,我们直接飞进去吧!”

  伊织冷笑道,两眼望着瓦尔哈拉宫顶端的金色光辉,“就算不能真的对他动手 ,至少也要给他个下马威瞧瞧才行!”

  “不,直接飞进观宙台大概也只会被引领到其他的地方而已,”

  我道,“降落在大门前吧,我想欧汀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

  伊织听了,不快地皱起眉头,调转金属护膜的方向,缓缓降落在瓦尔哈拉宫的雪白大门前。

  不过,当伊织解除金属护膜时,四周却已经被英灵战士们给团团包围了。

  女神芙蕾雅领着数十名女弓箭手,四名瓦尔姬丽分别领着一支军团,将我们前后左右的去路堵住,一副瓮中捉鳖的态势 。

  “哼,凭你们也想和我动手?”

  伊织毫不畏惧,高声笑道,“搞清楚,我可不是来找你们的,影哥哥要见欧汀,还不快 叫他出来!”

  “无故擅闯我瓦尔哈拉宫,还直呼父神名讳!”

  女神芙蕾雅一张雪白脸蛋气得通红,“别以为你们是父神的盟友就可这 样没大没小!”

  “可以动手了吗?爸爸?可以了吧?”

  喜罪兴奋地挥舞手中的火焰剑,问道。

  英灵战士们在瓦尔姬丽的喝令下,纷纷拔出长剑战斧,女神芙蕾雅的弓箭手们也将弦拉满,光箭瞄准我们,伊织唤出刀 云、炮塔,眼见冲突一触即发。

  “吼~~~呜~~”就在此时,一道幽长深邃的吼叫声从瓦尔哈拉宫中传出,声音虽不大,却有股夺人心神的神秘魔力,所有人,连伊织都 不得不转头望向声音来处。

  从云雾缭绕的瓦尔哈拉宫里,黑狼汉弥尔缓缓走了出来,体型跟上次见到它时明显不同,大了至少三倍以上,体积和头 大象差不多。

  “汉弥尔大人!”

  芙蕾雅惊道。

  “收起你们手中的武器。”

  汉弥尔乌黑的嘴吻动了动,低沉的嗓音便似回音般在四面八方缭绕。

  “汉弥尔大人,但这些人……”

  一名穿着红甲的瓦尔姬丽道。

  “没关系,欧汀也有话要和阿劫玛谛说,我将带领他前往。”

  汉弥尔轻轻甩动它巨大的头颈,鬃毛沙沙作响。

  “这次我也要去,可不能再让那老贼利用影哥哥了。”

  伊织瞪着汉弥尔。

  “不,你不能进入,那个地方拒绝你的进入。”

  汉弥尔如此回答。

  “你说什么!”

  伊织大怒,扬起眉来。

  “伊织!没关系,这次我不会再答应欧汀任何要求的,”

  我连忙抱住伊织,按着她的双手,“你就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吧! ”“可是……”

  伊织怒气难消,我只好三番两次的恳求,总算把她哄了下来。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看着这些小鬼好了,要是影哥哥在里面有个万一,我就先杀了老贼的女人!”

  伊织指着芙蕾雅道 。

  “你这魔女,有胆子就动手看看!”

  芙蕾雅大怒,喝道,双方又陷入一触即发的状态。

  “收起武器!”

  汉弥尔张口大吼,“瓦尔哈拉今日不愿沾上任何人的鲜血,收起武器!”

  芙蕾雅等人终究是听从了汉弥尔的指示,率先收起刀剑,伊织见状,过了一会,也撤下刀云炮塔。

  “咦!不打了吗?”

  只剩喜罪一个人还挥舞着火焰剑,“怎么这样啦,每次都说要打,打了半天都变成不打……”

  她嘟着 嘴埋怨道。

  我唤出幽影,把喜罪收了起来,免得留她在外头多生事端。

  “这样可以了吧,带我去见欧汀。”

  我对汉弥尔说道。

  “跟我来。”

  汉弥尔缓缓转身,我跟着它走进瓦尔哈拉宫。

  在云雾笼罩我之前,我回头一望,见到伊织弧身一人站在雪白的阶梯上,被女神芙蕾雅和英灵战士们团团包围,脸上却 毫无惧色,反倒是芙蕾雅等人还忌惮她三分。

  穿过光影恍惚的长廊,汉弥尔再次将我带领到那个高大的拱门前面。待汉弥尔退到一旁后,我便立刻踏了进去。

  穿过拱门后,我本以为会见到欧汀站在那个叫做智慧之泉的水潭旁边,但这次拱门后面连接着的,却明显是另一个完全 不同的地方。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空悬在星辰间的舞台,四周有无边无际的银河、五颜六色的星云、火红的恒星、白色紫色等散发霓 虹光芒的行星,极尽炫目之能事。

  白色的方正地板漂浮在星海中,中央设置着一张桌子,上头摆着一副棋盘,欧汀一手持长矛,另一手拨动棋子。

  (棋盘?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下棋?

  仔细一看,棋盘上有红黑两种颜色的格子交错分布,感觉应该是类似西洋棋的东西。

  我走到欧汀身边,正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棋盘上的配置有些奇怪。

  (下棋的时候,敌我双方的棋子数目应该差不多才对,怎么欧汀的对手,只剩三颗棋子?莫非欧汀已经快赢了?

  “阿劫玛谛,”

  岂料欧汀突然开口问道,“你会下棋吗?”

  “你管我会不会下棋,”

  我难掩口气中的不悦,“你的符文让虚霜娜的意识消失了,这是正确的现象吗?她以后还有没 有再次攻击我们的可能?”

  “应该不会,”

  欧汀道,“就目前面言。”

  拿起棋盘上某一颗红色棋子。

  “这是王。”

  欧汀道,把王棋孤身放到敌阵之中,面对其中一个敌兵。

  “你把王放到那里做什么?”

  我本来不想理会他,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的玩法里头没有规定王棋被吃了就等于 输棋吗?”

  “不,这盘棋的规矩是,只有当所有棋子全都被吃了才算输。”

  欧汀回答,“所以尽管我已经除去对手大部分的棋子, 还是没办法赢。”

  “而这个棋子,”

  欧汀指了指王棋面对的敌兵,“它有个特殊的规则,只有让王棋牺牲,其他棋子才能吃掉它。”

  那颗黑色的敌棋突然凭空动了起来,一下子把红色的王棋给压扁,欧汀见状,迅速地拿起另一颗红色棋子,将黑色敌棋 从棋盘上踢掉。

  欧汀的这个举动似乎刺激了另一颗黑色棋子,它直接跳进红方阵营中,一瞬间把所有格子全都变成黑色。

  “这第二个棋子也有个特殊的规则,只要它一动,所有的棋格都会变成黑色。”

  欧汀道,“而我们不能走在黑色的格子 上,所以完全无法动弹。”

  “这是什么规则,太奇怪了吧?”

  我诧异不已。

  “但这还好,并非无法解决。”

  欧汀从自军阵营中拿起另一颗红色棋子,让它倒在黑色棋子的旁边,那颗棋子的颜色竟 慢慢由红转黑。

  接着欧汀把刚才用来踢掉前一颗黑色棋子的红棋拿了起来,以倒下的红棋为跳板,把自军阵营里的黑棋给踢走了。

  但是,棋盘里的黑格并没有因此而恢复成红色。

  “你们的玩法真是莫名其妙,我完全看不仅。”

  “当然,因为每一盘棋的规矩都不一样。”

  欧汀回答,我听了更是傻眼。

  “每一盘棋规矩都不一样,这是要人怎么玩下去呀?”

  欧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敌方阵营里的最后一颗黑棋,它动得非常缓慢,但它走过的地方,每一格都跳出一颗新的黑棋 。

  “这最后一颗棋,能召回之前被我军消灭的敌军……”

  欧汀道,“以及被敌军消灭的我军。”

  转眼之间,棋盘上已经全都是黑色的棋子了,刚才被吃掉的红军王棋,以及被当成跳板的变色红棋也包含在内。欧汀虽 然使尽浑身解数,用少量的红棋击倒许多的黑棋,但被击倒的黑棋不但马上就在敌军阵地里复活,红方被吃走的棋子也当场 就变成黑棋,回过头来攻击自己的友军。

  “这怎么可能赢得了!”

  我越看越不解,“这玩法根本有问题,设计这盘棋的人根本不想让红方赢嘛!”

  不消两分钟,欧汀的最后一颗棋子也被吃掉了,现在整盘棋都变成黑色的,黑色的棋格,黑色的棋子。

  “你输了,父神。”

  从桌子空荡荡的另一头,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听起来像是个小孩子。

  “没错,但你并没有赢,巴尔德,我们都输了。”

  欧汀回答。

  “巴尔德?”

  我大惊,“巴尔德不是已经死了吗?”

  望着桌子的另一头,再次确认那儿什么人也没有。

  欧汀站了起来,用肩上的斗篷拂去桌上的棋盘棋具,长矛一挥,四周的星辰幻象被矛尖割开。

  转眼,我们回到了观宙台,我的脚下是头尾相连的瑞草,眼前是潺潺流动的智慧之泉。

  欧汀站在泉水旁边,低头凝视着水面。

  “刚刚那是什么?”

  我问道,“巴尔德怎么会……”

  “刚才那并非真的巴尔德,和多答尼尔之珠一样,都是智慧之泉生出的幻象。”

  欧汀回答。

  “你没事和幻象下棋做什么?”

  我越想越不对劲,“刚刚那盘棋……是不是别有玄机?”

  “命运的棋子总是别有玄机,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你永远不知是什么样的玄机。”

  欧汀道,“它的择问如此令人难以捉 摸,几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看见你活着回来,表示符文大抵上生效了。”

  欧汀话锋一转,任我怎么追问,对刚才那盘棋却都不再多说,“但我 也感到虚霜娜的魔力在南方的大海深处失控,意味着符文的效果并未完全。”

  “什么叫做完全?”

  我不悦道,“汉弥尔只写给我看一次,才一次怎么可能记得完全?”

  “它也只能写给你看一次。符文是神秘,本就不能像小儿习字重复再三,那只会让它失去所有的力量。”

  欧汀缓缓道, “不过这并非是你的错,要在两天内领悟一个符文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你在那个时间,被赋予了这样艰钜的任务,只能说是 另一桩巴尔德的恶作剧吧。”

  “那……总面言之,我们成功了吗?”

  我被欧汀搞得一头雾水,问道。

  “大致上,大致。至少目前我看不出任何立即的危险。但……虚霜娜失控的魔力最终仍会带来新的灾难,就长远的面向 ,我们尚未脱离险境。”

  “是什么样的灾难?”

  我不安地问道,果然,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我已经凝视了近一天,但智慧之泉这两日显得非常吝啬,它不愿给我任何提示。”

  欧汀的目光依旧维持在湖面上,“ 这实在令人担心。”

  连欧汀都这么说,我不禁感到更加揣揣不安,但接下来欧汀又开始沉默是金那一套,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最后,他以人类在观宙台待太久会损耗自身性命为由,将我半送半赶地推了出来。

  在汉弥尔的带领下,我回到了瓦尔哈拉大门前的阶梯上。

  外头已是黄昏,伊织两手抱胸,傲然凝视着黄金原野上的英灵战士,刀云凝聚成一对巨大的双翼,栖在她的双肩。

  “影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那老贼暗算你还是怎么样呢!”

  伊织见我安然无恙,一边撤回刀云,一边笑道,“ 怎么样,老贼怎么说?”

  “嗯……我们回去再慢慢说吧。”

  我道,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下说出欧汀对未来的悲观预测。

  伊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好呀,你那个妹妹,才两天没见到你,就开始嚷嚷什么胸痛的,说要你帮她好好揉一揉哩。 ”“哈哈……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苦笑道。

  伊织举起右手,再次幻化出金属护膜,将我俩卷了起来,朝着落日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