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出来了!你再也不用在那阴森的鬼地方受……”
穿过满是硫烟与火云的地洞,一回到冥府,邪犽便高声喊道。
话没说完,邪犽忽觉怀中一轻,低头一看,惊见两只手腕上只剩一条黑裘,望云氏早已身形消散,化成一缕白碧幽魂,点点闪烁。
(在修罗地狱,无形魂魄需重新构成肉身,才能受苦痛折磨,如今我们离开地狱,娘的肉体自然也随之消散了……正思索时,邪犽忽然背后一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他不及细思,一口将母亲的魂魄吞入腹中,同时披上金刚乌裘。
就在他将望云氏的魂魄纳入体内的瞬间,无数鲜明影像、纠结的苦痛情欲,都源源不绝在脑中浮现。
(这是……娘生前的记忆?怎么……竟和我所知道的差这么多?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紫电冰风击中了邪犽,打断了他的思绪,幸好已及时穿上乌裘,虽然被轰得在空中翻了七、八个筋斗,却是毫发无伤。
翻腾之中,邪犽只觉四周都充塞着九千院几近失控的狂暴妖力,放眼望去,纠无处宣泄的雷电风暴形成一道又一道五色龙卷,将冥府大地削得满目疮痍,只能以怨念形容的恨意熨热了地底的冰冷寒风,同时又无情地对一切活物强索生气,若非他是妖星化身,又有金刚乌裘护体,恐怕现在已经被吸成干尸了。
又一阵如雷怒吼响起,针扎般贯入邪犽的耳膜,他一翻身,转而朝向风暴的中心。
(平时处变不惊的九千院,气息竟紊乱至斯,看来计谋已成,她果真自毁其尾,如今她双脚都已踏上魔道,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九千院,住手!是我啊!”
邪犽心中窃喜,嘴里放声大喊,避过接连不断的雷风暴电,欺到九千院的鼻吻之前。
就在眼前五十丈远,由九千院元神化身的金毛妖狐展开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尾巴,它银眸里闪着血丝,神情无比狰狞,强大妖气缠绕在那闪闪发光的金色皮毛上,就近望去,简直就像是数十颗怒吼的烈日,就算身拥妖星之力,邪犽仍不禁感到一阵畏惧。
(今日若非有这金刚毛裘,仅凭妖星之力要抵挡九千院全神贯注的一击,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事情能如此顺利进展,还真该感谢那只老鼠呢……“你……是你?”
如涡如旋的怨念先是一阵僵直,接着霎然退缩,身长百丈的九千院似是回过神来,咧嘴问道,饱含怒气的嗓音虽惊天动地,听来却是茫然若失,“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邪犽的声音,九千院心头一颤,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受愤恨所趋,不知不觉之间竟已将冥府破坏大半,想堂堂尾玄国主竟失态至此,九千院羞愧难堪,连忙收束心神,强行将横乱的气息压下。
(本宫乃天下第一大妖,不过是失去了一条尾巴,怎会如此怒狂?甚至还被这妖星看在眼里,真是丢脸极了……“我依照你的吩咐,下修罗地狱救出了我娘亲,怎么下吩咐的人反倒忘了?”
虽被九千院的目光瞪视得难受至极,邪犽仍正色道:“话说回来,九千院,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如此愤怒,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要你多事!”
九千院眼中血丝渐退,光声压便把邪犽震得浑身骨头“嘎嘎”作响,“既然找到你娘,还不速速带着她从本宫面前消失!”
“唔……”
邪犽故作沉吟,“你若这么说,我自然乐意遵从,但是我们已立下约定,要洗去雾凌体内的恶业不是吗?若是我和我娘就这么走了,岂非违约?”
(啊!本宫……竟怒得连雾凌的事都忘了……竟然还得让这妖星提醒……
九千院心中羞窘更甚,但脸上不动声色,仍以金狐之姿喝道:“还用你说?如此大事,本宫怎会忘记?你速回长夏城内,静待本宫归返,之后的事,待本宫回去再说!”
“那我就先上去等你了。”
邪犽满意地点点头,一转身,便欲离去。
此时,九千院银眸一瞥,见到邪犽背后那件乌黑毛裘,一眼认出那是丧黑女昔日所呈之物,心头不禁大震。
(方才丧黑女裸着身子,身上一丝不挂,这件黑裘该不会……“站住!”
九千院怒吼,“你身上那件毛裘是哪来的?”
“在来冥府的途中捡到的,我见这件乌裘飘忽在热风烈焰之间却丝毫不受损伤,甚是奇异,拾来一看,才发现这件乌裘乃是一金刚法宝,其毛皮能抵御世间一切念力,保护裘中人免于诸般噩难。”
邪犽回答。
“捡到的?你胡说!”
九千院难掩惊愕,“那是丧黑女织成的裘子,本宫不会看错!”
“丧黑女?就是你在找的仇家吗?”
邪犽佯作不知,顺势将话题转到九千院身上,“这么说来,你现在心绪如此狂乱,也是因为那丧黑女的关系了?”
“你……”
堂堂天下第一大妖受了丧黑女所欺,自毁其尾,这是九千院心中无比在意之事,却被邪犽轻易点出,她顿时羞怒交加,咬牙切齿,齿缝中烈焰滚滚,心中无数念头交错涌现,一时间竟无法整理,难以言语。
自下冥府之后,短短不过两个时辰,九千院先是与丧黑女见面,怒致心狂,接着又自毁其尾,身受重创,更在狂怒之下一击凿穿冥府与地狱之界,间接助邪犽将望云氏从修罗地狱中劫出,犯下滔天大罪,诸般事件接踵而来,令九千院心情紊乱至极,失去了与邪犽周旋的余裕,更失去了昔日的从容冷静。
(只是一条尾巴……只是一条尾巴而已……静下心来……这家伙可是妖星……
千万不能在他面前失了方寸……否则会着了他的道……(但……没了那条尾巴……本宫身上的伤势……可还有痊愈的一天?为了不伤及无辜,本宫此后岂不得永远过着离群寡居的日子……九千院越想越是心寒,她不知丧黑女究竟是如何咬断其尾,只知要让自己的真身复原,非得寻回那条尾巴才行,但如今断尾已被自己亲手击毁,恢复万全之身的希望似乎也随着那条尾巴消逝在滚滚烈焰之中了。
(而且……本宫心中这挥之不去的惶恐又是什么?本宫失去的似乎远远超过一条尾巴……冥冥之中,九千院心有所感,方才她一击之下所摧毁的东西,恐怕不是一条尾巴就能换得回来的。
“九千院,这只是我私心推断,说错勿怪。”
邪犽感知九千院心慌意乱,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立刻追击,问道:“那个叫丧黑女的……该不会用了什么邪门法术,让你着了道吧?”
邪犽这句话就像是把利刃,刺进了九千院心里。
九千院咬紧牙关,烈焰却从牙缝中喷了出来,心神一震,冥府的空气都为之摇撼,任谁都看得出九千院被邪犽说中了心事。
“果然如此。”
邪犽皱起眉头,装出一副担忧关切之貌,“要是让我跟你一道过去,现在事情必不会如此。”
“哼!”
九千院冷冷回答,嗓音却难掩颤抖,“你……你在胡说什么?少往脸上贴金,本宫乃堂堂尾玄国主,绝不需你这妖星出手相助。”
“论妖力高低,想来俗界是无人能与你媲美。”
邪犽回答,“但论奸邪诡计,天下第一大妖可未必就是天下第一了,否则,你现在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呢?”
“不识好歹的东西!再敢贫嘴……”
九千院怒眼圆睁,低声嚎叫起来,“本宫这就令你命丧此地!”
姑“九千院,你似乎还不明白。”
邪犽见状,话锋一转,“我可不是在与你消遣闲说,这可是会影响到你日后登天成星的重大问题。”
邪犽此话一出,九千院百丈身躯也不得不随之动摇,只觉心头像是被人以钢钉凿入,浑身都失了血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千院颤声问道。
“身为妖星化身,我对天界诸神伪善寡德的模样娴熟于胸。”
邪犽回答,“你受丧黑女的邪术所伤,真身元神不断强索四周生气,以你深厚修为,俗界生灵莫之能御,就算是天上星宿,恐怕也得避你三分。”
九千院没有回应,但心底已隐隐赞同邪犽所说,毕竟这万年以来,就她所知,俗界人间从未受过天界众神任何微善小惠,天上星宿只会对她这妖界盟主发号施令,予取予求,从未给过她什么。
“是故,以群星众神独善其身的个性,他们必千方百计阻你升天成星。”
见九千院没有回话,邪犽续道:“就算你依照白虎碎牙所言,将我击杀于地,毁我魂魄元神,天上众神也不会将我在天上的位置转委予你。”
九千院闻言,有如晴天霹雳,心情激动之下,竟解除了元神变化,百丈金狐转眼恢复人形。
“你……别胡说!”
震惊之下,九千院脚步虚浮,嗓音颤抖,“白虎天尊已经和本宫立下盟约,只要能代其除去妖星,百年之内,必援引本宫升天成星!”
九千院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不再怀疑邪犽话语背后的含意了。
“是吗?那你何不问问那藏在你袖口里的石头,看看天上诸神如今是否还像之前那般慷慨?”
邪犽淡淡笑道,眼神中充满自信,令九千院更加动摇了。
“白虎碎牙的承诺若依旧不变,待我俩约定期满,你大可信手将我击杀,我就在长夏城里引颈以盼。”
邪犽抛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转身离去。
九千院目送身着黑裘的邪犽化成红光,隐没在天顶的送死河水之中,心慌意乱之余,竟无法出手阻止。
“这是真的吗?石头?”
九千院衣袖一抖,取出白虎碎牙。站不过半个巴掌大的银白铁石绽放七彩神光,在九千院手中缓缓滚动,以金铁交鸣之声冷冷回答,“……短短几个时辰,你已经完全落入妖星圈套之中,老子真是看错你了。”
“回答本宫!”
九千院声声催逼,“究竟是否如那妖星所说?”
“哼!天律无语,只可体察,你不也心知肚明?”
白虎碎牙回答,“五体不全之人,根本没有登天成星的资格!”
“五体不全?”
九千院乍听之下,还不知白虎碎牙此语是何用意,过了一会,才猛然醒悟,它所说正是指着自己。
“你……你是说本宫身体残缺,所以不能成星?”
九千院简直不敢相信会从白虎碎牙口中听见此等话语,“只要修得正果,任谁都能登天成星,这不是你们天界诸神一再反覆的教诲吗?本宫只是少了一条尾巴,为何不能成星?”
“天上星宿虽多如海砂,但数量仍为有限,是以无形天律早已规定,只有修为、德行、体态均达俗界颠峰之人,才得以升天化星,你如今仅剩修为一项,早就失去了成星的资格。”
白虎碎牙理直气壮,高声道:“这就是你为了个人私情、妇人之仁的后果!若是你早点听老子的话,别管那个丫头,直接让我杀了妖星,现在你只需要坐等登天即可!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妇人之仁……咎由自取?”
九千院闻言,只觉浑身有如堕入冰窖之中,手脚冰凉麻木,胸中一点力气也不剩。
(本宫万年以来,服膺天界号令,为众神铲奸除恶,累善积德,如今尔等竟只因一条尾巴,便夺去本宫登天成星的资格……但一转眼,前所未有的激烈怒火温暖了九千院的身躯,她怒极反笑,紫黑发丝昂扬飘散,手掌紧握白虎碎牙,“哈哈哈!看来妖星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星宿真的只在乎一己之私,我等地上众生在你们眼里连沙砾都不如就是了?”
“九千院,你想干什么?区区俗界凡妖,难道想违逆我等天神?”
白虎碎牙感到九千院逐渐加重掌中的妖力,立刻以神气反抗,两股大力相撞,迸出无数凄厉暴风,连九千院以元神变化出的衣裳也为之受损。
“天神?你若是天神?为何现在却被本宫玩弄于指掌之间?”
九千院冷冷说道。心中再无一丝犹豫,妖力加倍催动,转眼竟压过了白虎碎牙的神力。
“住手!九千院,你疯了不成?你想和白虎天尊还有天界众神为敌吗?”
白虎碎牙慌忙喊道:“只有老子才能毁坏妖星元神啊!”
“是吗?那你应该不会连本宫这五体不全之人的微薄妖力也敌不过吧?”
九千院冷笑,美艳的脸孔在白虎碎牙散发的神气照映下,洁净得几乎令人有股毛骨悚然之感。
“住手!快住手!”
白虎碎牙感到金属牙体正逐渐崩溃,大惊失色。
就质而言,白虎碎牙的神气本强于九千院的妖气,但因距离白虎天尊本体太过遥远,神气的提引无以为继,在九千院丰沛不绝的妖气冲击下,白虎碎牙体内所含的神气很快消耗殆尽,转眼便只剩一个空壳。
“喀啦——”
九千院的指尖陷入白虎碎牙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壳内,轻易地将用尽神气的牙体揉成了碎片。
“九千院!”
白虎碎牙最后的怒吼声很快地淹没在自身散发的炽热白光之中。
一旦失去了统整的元神意念,构成白虎碎牙本体的天韵金石立刻转化成奔腾的火龙,朝着天界笔直飞去。
令人目盲的炽热白光冲破冥府穹顶,凿穿镜泉国厚重的岩床,将覆盖大地的瘴气蒸发殆尽,一时之间,方圆百里之内宛如白昼。
身处在这一切变化的中心,九千院仗着深不可测的妖力,丝毫不受天韵金石释放出的炽热影响,雪白光龙也只能避开她的四周绕行。
然而,就算身拥足以媲美鬼神的强大妖力,九千院的心中却充满了惶恐和虚无。
“本宫……从此之后……该何去何从?”
仰望着光龙消失在天际的末梢,九千院茫然地望着又逐渐被瘴气封闭的星空。
俯瞰着几已化为赤膏泥池的冥府大地,九千院缓缓往上空飞升,曾被无数诗人骚客以日月媲美的双眸,如今已黯淡无光。
遭无尽天诸神背叛舍弃的愤恨,就像是昙花一现的烟火,在击毁了白虎碎牙后,迅速冷却萎缩,取而代之的是寂寒的无助和茫然,以及深不见底的绝望。
九千院感到自己的四肢有些不听使唤,游翔天际的身法也显得有些浊滞。
驱之不去的疲劳、挥之不却的倦怠,这些本来不可能发生在九千院元神化身上的感觉,现在就像是要把过去千年所累积的旧帐一笔勾消似的,排山倒海地挤压进九千院心中。
弹开迎面奔落的送死河水,九千院缓缓穿过黄泉洞,回到镜泉国的地底大穹洞。
在那儿恭迎九千院重返人世的,仍是一片冰寒寂寥的荒凉景象。
白虎碎牙所绽放的天韵神气,将穹洞顶端的岩壳震垮了一半,厚达五里的岩壳碎裂成无数巨石奇岩,就像是小儿无理取闹一般,将穹洞胡乱掩埋。
失去半数版图的岩壳开了一道绵延数里的深邃洞口,犬牙交错的险峻纵谷散布其中。
有如赤黑热油的滚滚瘴气沿着纵谷上爬,在天顶汇聚如海,将夜空完全遮掩,看起来就像是整锅倒转过来的沸汤。
若是往常,九千院早已出手将岩壳裂罅填补,以免瘴气继续流出,危害众生,但对现在的她而言,不论是瘴气也好,众生也罢,都已是无关痛痒的东西。
(哼……本宫一世辛苦,累积了万年善业,却仅因一条小小尾巴而无法登天成星,甚至遭白虎碎牙讥为残缺不全,还要行善积德何用?镜泉国众生要怨,就怨他们丧心病狂的明持王吧!九千院心中冷冷啐道,将胸中满腔怨毒稍稍倾向镜泉国众生,说也奇怪,就在这么一想之后,她的心情竟有了些许好转,身子也轻了一些。九千院于是再不理会天顶的滚滚瘴气,迳自往长夏城飞去。
灵兽永蜷长达百丈的尸首仍倒卧原地,半颓的长夏城歪歪斜斜地矗立其上,穹洞内只有这处地方没有遭到巨岩掩埋,在四周奇石参差交错下,甚显突兀。
(吞油婆料无此等妖力维护长夏城免受巨石侵袭,想是那妖人所为……长夏城的檐角上,九千院俯瞰眼底的祭坛,祭坛上有一隐约的绿色结界,形成一半球状,结界中躺着一人,手脚蜷缩,不停发抖。
祭坛下方,一人赤发磷辉闪耀,身披乌裘,周身散发瘴气,正是妖星化身的邪犽。
“九千院,你可回来了。”
见到九千院归返,邪犽喜出望外,笑道:“我万万也没料到你竟会亲手替我除去白虎碎牙这心腹大患,为了报答你的不杀之恩,日后若有我能略尽微薄之事,尽管吩咐便是!”
“谁会为了你这妖人与无尽天诸神反目为敌?”
九千院冷冷道:“白虎碎牙背信于本宫,本宫自当严惩,与你无关!”
“吞油婆!”
不待邪犽回应,九千院令道:“解除结界!”
从断垣残壁阴影处中滚出一颗黑亮甲球,瞬即翻身成一身形佝偻的老妪。
“小姐,老太婆等您好久了,这儿风寒,老太婆真受不了啊,嘻嘻嘻……”
吞油婆嘴角抽笑,边将结界解除。
结界隐退,祭坛上只见一狐女双手抱膝蜷卧,通体毛色银白似雪,只有臀上三条尾巴漆黑如墨,在这天光不至的地底,竟乌亮更甚其他。
(雾凌……我可怜的孩儿……见到雾凌发寒受冻的模样,九千院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在母爱的拧绞之下,冰冷的胸口也热了起来。
“吞油婆,这儿没你的事了,到别处去!”
九千院预料之后的情景不宜有外人在场,随即喝命。
吞油婆应声,旋即缩成甲球,沿着断壁滚入奇石之间,消失踪影。
“你还在等什么?只要让雾凌多受一刻的痛苦,本宫必将连沐带利还给你!”
九千院转向邪犽,厉声喝道。
“这是自然,你助我救出家母,又替我除去白虎碎牙,于我有恩,我必当涌泉以报。”
邪犽收起脸上笑容,恭敬回答。
“本宫不需你涌什么泉。”
九千院的语气冰冷无情,“只要你速速将雾凌体内的恶业除去即可。话先说在前头,为生邪胎,男女之亲固不可少,但期间你要是敢对雾凌做出什么瑜越常道之举,就算当着雾凌的面,本宫也必将你击杀!”
在九千院蕴含强大妖力的注视下,邪犽只要稍有妄动,九千院不需出手,光以视线便足以将他击杀。
邪犽闻言,躬身答应,这才往祭坛上走去,来到雾凌身旁,蹲坐下去。
在妖力的催动下,邪犽身上的乌裘活灵活现地往两侧开展,构成类似布囊的形状,邪犽随即将雾凌搂入裘内,两人只有脸蛋露在外头,身子悉数被乌裘掩盖。
“妖人,你想做什么?把那乌裘撤下!”
九千院发觉自己的眼力无法穿透乌裘的金刚皮毛,立刻喝命。
“这可不行,九千院,并非我要忤逆你,只是情浓意酣,忘我之际,心中只有极尽欢爱之念,哪还有什么常道可言?是以我只好以这金刚乌裘裹身,免得销魂之余,却被你从背后击杀。
“若你真要我把这乌裘脱下,那得请你发誓,不论待会我和雾凌交合姿态在外人眼中是何等不堪入目,你都不能出手伤人才行。”
邪犽反而要求道。
“你胆敢要胁本宫?”
九千院大怒,心念所至,一股无形巨力便朝邪犽身上击去,意欲将他与雾凌分离。
只闻轰然一声,九千院运使的妖力被金刚乌裘给弹了开来,打在远处巨岩之上,巨石顿时灰飞烟灭。
“什么?”
九千院见状,难掩惊讶。
(丧黑女的乌裘不但能阻隔本宫的法眼,竟还能弹去本宫的妖力?那妖人曾云此裘乃金刚法宝,莫非是真的?“啊……哥哥?是你吗?”
就在九千院与邪犽争执之际,雾凌感应到那熟悉的热气,悠悠醒转过来,颤声道。
“是我,雾凌,我回来了。”
邪犽亦将目光挪回雾凌身上,把她紧紧搂着,“九千院已经来了,我们接着把之前没做完的事做完吧。”
邪犽在雾凌耳边轻声呢喃,“让九千院瞧瞧我俩恩爱的模样。”
“啊……真的……是娘娘……”
雾凌转头,滚动着瘴气的蒙眬双眼望向檐角上凭风而立的九千院,浪声笑道:“哥哥……快让娘娘看……让她看吧……”
邪犽与雾凌的一言一语,自然都逃不过九千院的耳朵,听闻雾凌那显已失去理智的淫妄嗓音,九千院不禁心绪纠结,又愤又悲。
邪犽不理会九千院的反应,一低头,与雾凌拥吻。
带着欢喜的音色,雾凌甜蜜的喘息荡进九千院耳中,两人四唇交缠,舌尖深探,互吸互吮,“滋滋”作响。
雾凌的颈子酥软地枕在邪犽的臂弯之中,眼中只有半日不见的邪犽,银白双眸里春潮欲滴,浪荡之意溢于言表,将狐媚一族喜淫好色的本性显露无遗,往昔的清纯可爱早已不复存在。九千院见状,虽深感痛心,但仍压下想要别过头去的冲动,继续凝视两人。
(我狐媚一族虽以淫术见长,也只在床笫之间才会显露天生淫性,但雾凌如今受妖星所污,失去理智,淫性居了上风,是以才会沦落至此等地步……能拯救她的竟只有那玷污她的妖星,真是令人悲叹……乌裘底下,邪犽似乎做了什么动作,雾凌的双手也跟着回应,但九千院却无法观见。
“把乌裘取下!”
碍于雾凌已醒,九千院不愿轻率动手,只以千里传音之术在邪犽耳边斥令。
邪犽斜眼瞥向九千院,一边吮着雾凌口中香涎,一边淫笑起来,显然不当一回事。
九千院正欲发作,忽见雾凌娇躯一颤,整个人沉进乌裘布囊之内,邪犽随即也把头一缩,乌裘外生出一条黑鞭,将布囊口袋自动捆起,完全与外界隔绝。
祭坛上只剩一口大小足以容纳两人的黝黑布囊缓缓蠢动,被足以隔绝一切妖力入侵的乌裘阻挡,九千院只能从布囊里偶尔浮现的轮廓来推断两人在其中的动作。
(这天杀的妖人……又想糟蹋雾凌了?不成,本宫非得想个办法才是……
身为天下第一大妖,九千院眉也不动一下,立刻想出一个能够穿透乌裘防御的法子。
(丧黑女的毛皮或许能阻断一切妖力法术,但雾凌乃本宫直系血亲,血缘一脉相连,纵天律亦不能断,只要本宫以元神沿自身血脉顺流而下,必能穿透这令人厌恶的肮脏黑裘!九千院闭上双眼,将全副心神运往远在朱雀岩下的自身本体,沿着自己万年来开展成无数子孙的繁复血脉,一路往下追探,果不其然,追到了族谱最下位的雾凌身上。
一瞬之间,九千院元神的一部分与雾凌的魂魄重叠,雾凌的五感遂源源不绝地流入九千院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