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追追赶赶,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山头忽地浮出一道鲜明光晕,只见在重重黑山围绕之下,中央的山巅顶上竟有座灯火通明的古寺。
“呜哇!”
邪犽猛然停下脚步,明明距离山顶古寺尚有约十里的路程,他却已经闻到了人的味道:“臭死了!前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仔细一看,尽管早已入夜,参拜的信众依旧络绎不绝地沿着山径前进,举着火把,黑压压的人头就像是海底的暗潮一般,绵延不断地朝山顶古寺涌去。
“天啊,好多人!镜泉国有这么多人吗?”
邪犽捏着鼻子喊道。
“真的,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这里却有这么多人,该不会镜泉国里的人全都跑到这间庙里来了吧?”
雾凌落在邪犽身边,“邪犽,你还听得见你娘的声音吗?”
“啊!你这么一说,我已经好一阵子都没听到了耶!”
邪犽慌张起来,“娘!你在哪?”
“嘘,别嚷嚷。”
雾凌按住邪犽的嘴,“邪犽,你仔细看看,山上那座庙里可有什么奇妙之处?”
“嗯?”
邪犽凝神细看,只见在山寺那被火光照得闪闪发光的黝黑屋檐上,有一道细微的幽蓝光柱,仗着夜色的掩护,就像是天女落下的织线,直通云霄,若非雾凌提醒,他根本不会发现。
“你知道那条蓝色的线是什么吗?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光景。”
“那是……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有看过类似的东西。”
邪犽道:“我以前把自己的血浇在村人尸骨上的时候,也看过同样的光,只是要小得多了,没像那座庙一样冲得那么高。”
“真的吗?”
雾凌奇道:“那这座庙果然有问题了,镜泉国荒废那么多年,这山寺看起来却像新盖的一样,而且连晚上都有信徒参拜,相较外头的荒芜,这寺香火鼎盛得令人难以相信。”
“唔……比起这个……我想先去找我娘的骨灰……”
邪犽却道。
“你这傻瓜!”
雾凌一恼,轻轻往邪犽的头上敲了一下,“我看方圆百里,没地方比这座庙更可疑了,要是有人暗中夺取你娘的骨灰,八成就是在这座庙里。”
“什么!”
邪犽一听,怒道:“是庙里的和尚把我娘的骨灰偷走了?我现在就上去把那些家伙全都宰了!”
拔腿欲奔。
“等等!”
雾凌连忙扯住邪犽衣领,“急什么,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要是你把人都杀光,那我们要跟谁问明持王的下落?跟鬼吗?”
“对呀。”
岂料邪犽却道:“只要把我的血浇上去,让他们都变成幽鬼,要问什么都随便你。”
“你……你少在那边鬼呀鬼的胡说八道!”
雾凌听得两耳发寒,连忙道:“我才不跟鬼打交道呢!反正没问过我,你不准乱杀人啦!”
“喔……好吧……”
邪犽不愿惹雾凌生气,只好勉强答应。
“那我们打扮一下,装成信众的样子,先跟那些参拜的信徒打听些消息再说。”
雾凌道,领着邪犽往林间走去。
混在参拜的男女信众之中,雾凌举着火把,一边穿过杂乱的人群,一边拉着邪犽的手快步前行。
“呜……臭死了……我的头好昏……”
戴着高帽,以黑纱遮面的邪犽哀号道。
“嘘,再忍一会,就快到了!”
雾凌低声道。
“干嘛跟这些家伙混在一起啊?我们直接杀进去不就好了……”
邪犽嘴里嘀咕。
“才这样就被熏得七荤八素的傻瓜少多嘴。”
雾凌啐道:“要是按照你的作法,还来不及见到那个什么天满上人,我看那座昭日寺就已经被你拆成废墟了。”
“变成废墟又不会怎么样……死人都能说话了……呜呜……”
邪犽作势欲喔。
“哇!别吐!要吐也别吐在我身上!”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两人健步如飞,以常人的四、五倍的速度,转眼已经来到昭日寺山门的千台石阶之下。
只见许多衣着破烂、褐手赤足的男女拿着火把,吃力地踩着有如绝壁的陡峭台阶,一步一攀地往上爬。
“这就是昭日寺……”
雾凌凝神细看,只见在千台石阶顶端立着一座高大门楼,匾额上以朱砂大书“昭日寺”三字。
根据路上信徒所言,昭日寺中有一名为天满上人的高僧,法力高强,救苦救难,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能进入昭日寺中,毕身苦痛都将获得解脱,从此不受人间诸般烦恼困扰。
对镜泉国内无数惨遭天灾人祸蹂躏的百姓而言,隐于深山的昭日寺可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是以十数年来,前往参拜的人是前仆后继,不绝于途。
只是,虽然已有几千、几万人进入昭日寺参拜,却没有人从里头出来过。
(一听就知道这昭日寺有问题,怎么可能人会只进不出?
阵阵焚香从台阶上冉冉飘下,雾凌扯着邪犽三步并做一步,半飞半跃地往山门门楼奔去。
“恭贺施主!得享大喜乐!大解脱!”
两人脚才刚跨出门楼,就听见十几名身着金黄袈裟的法僧齐声大喊。
门楼后是条一尘不染的干净石板道,通往一座高大雄伟的殿堂,屋脊快有二十丈高,铺着黑亮瓦片的五重檐下,各层戗脊犬牙交错,屋檐末端以粗大的铁链与地面相连,每条铁链的孔眼上都吊着车轮大的灯笼,形成十数道光索,将门楼后方的石板道映照得一片光亮。
(山顶上怎么会有这么雄伟的建筑?
“啊……善哉善哉!”
雾凌愣了愣,这才连忙恭身回礼。
“哇!这里是什么地方?明明天都黑了还这么亮!”
身后的邪犽不知为何,已经恢复了精神。
“哟,你头不晕啦?”
雾凌奇道。
“嗯,门楼后面一点人臭都没有,我舒服多了。”
邪犽回答。
“两位施主请往前,上人就在山谷对面等待两位。”
右首的法僧道。
“山谷对面?还要再穿过一座山谷?”
雾凌往正前方的宏伟大殿望去,迟疑了一会,才往前踏出步伐。
邪犽解下头顶的乌纱高帽,跟在雾凌身后,但走没几步,突然右手一挥,利爪斜劈,将一名法僧拦腰截断。
“邪犽!”
雾凌大惊,相较之下,其余法僧见到同门被杀,却是毫无表情。
“嗯……这些家伙是什么东西啊?”
邪犽望着法僧在地上抽搐的尸体,奇道:“长得和人一模一样,可是却没有半点人的味道。”
雾凌一听,这才回过神来,仔细观察周围的法僧,发现他们身上一点生气也无,活脱是群死人。
“他……他们是被邪法操纵的僵尸吗?”
雾凌内心一寒,挨到邪犽身旁,紧紧搂着他的手臂。
“姐姐,你是妖怪,怕僵尸干什么?”
邪犽笑道。
“少……少啰唆!”
雾凌脸上忽红忽白,“死了还能动,不觉得很恶心吗?”
“不会啊,死了还能动的东西比比皆是,又不仅限于僵尸。”
邪犽顺手又砍倒两人,连续三人被劈成两截,但余下的法僧们却依旧不为所动。
“你看这些人根本无动于衷,这里一定有问题。”
雾凌不安道:“那个叫天满上人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赶快去把他抓起来问问。”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直接杀进去就行了,姐姐就是爱拐弯抹角,说什么不能乱杀生,结果庙里头都是死人。”
邪犽笑道,在死僧们的注视下,和雾凌两人一起走入正殿。
正殿之内点着无数高烛台,木板地被磨得光可鉴人,里头跪伏着几十名僧尼,都是头抵着地面,天灵盖对着殿中神像,口中喃喃诵经,状甚诡异,邪犽杀了几名,一样毫无反应,显然都是一群死人。
“怪了……这么多僵尸……这邪法施术者想必法力十分高强,怎么我们进来这么久,都感觉不到有人在操纵这些僵尸?”
雾凌奇道。
“等我们把天满上人抓出来直接问他不就明白了。”
邪犽不以为意,在死僧的指引下,沿着阶梯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四周的气味为之一变,充满了血腥腐臭,雾凌和邪犽还来不及细看,身周便银光闪烁,几十名手持利刃的死僧扑了上来。
“哼!”
雾凌指尖一捏,口中一吹,紫色的狐火如龙卷去,顿时将七、八名死僧烧成灰烬。
另一边的邪犽利爪信手挥舞,将剩下的死僧切成一堆尸块,大脚一抬,全都踢下楼去。
击退来犯的死僧,两人这才发现二楼地板上堆着一座又一座用尸体叠起来的小山,处处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头颅滚来滚去。
“嗯,好臭,杀这么多人,也不整理一下。”
邪犽轻描淡写地道。
“天……天啊!”
雾凌惊道:“难怪这昭日寺有进无出,前来参拜的信徒全都被他们给杀了!”
“哈哈,难怪外头那些臭人说什么来这里可以解脱世间一切苦难了,全都死光当然无苦无难。”
邪犽哈哈大笑。
“你少贫嘴,我们快点把那个叫天满的妖僧抓出来。”
雾凌啐道。
走在积满血垢、滑溜不堪的木板地上,两人往尸堆深处走去,这儿已无烛台照明,走到一半,路被人以杂木堵塞,亦无窗户可引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上了三楼,远方开始传来令人毛骨惊然的低沉呻吟声,雾凌把邪犽的手臂搂得更紧了。
再杀了一批死僧,两人拾阶而上,忽然眼前一亮,星月辉光从头顶毫无保留地挥洒下来,将眼前的瓦片照映得有如黑珍珠般灿烂夺目,所在之处竟是座露天平台,就隐藏在五重屋檐的脊柱之后,从庙宇正面是无法察觉的。
只见眼前是一座深不见底的险峻山谷,需两人才能环抱的粗大铁链生满了锈,从平台下方的垂脊两侧各伸出四根,八道铁锁编丝成线缠成一道铁吊桥,穿过山谷,连结到对面的山巅,在风声呼啸中微微晃动。
就在约半里远的山谷对面,有一座和邪犽两人目前所在几乎一模一样的雄伟寺庙。
仔细一看,两侧寺庙面对山谷的部分都是透空的,虽然已用许多石木填补起来,但横梁断面依旧清晰可见,显然这两座庙曾经是同一座建筑物。
“这昭日寺……简直就像是被山谷劈成两半嘛!”
雾凌大奇,往山谷底下望去。
只见在深不可测的黝黑深渊底部,散发着微弱的惨绿光晕。
“那是什么……我好像在哪看过……”
雾凌道。
“姐姐,铁锁桥上有人在动!”
此时,邪犽指着铁桥大喊。
雾凌凝神一看,只见三名手脚尽黑、穿着土黄色袈裟的僧人,背上各绑着一只布袋,以难以形容的诡异姿态,像爬虫般在铁桥上半奔半爬。
“他们背上绑着的是……人吗?”
雾凌惊道,那布袋上的轮廓像是人形。
“嗯,是女人,有女人的臭味。”
邪犽吸了吸鼻子道。
“我们追上去,不能再让这些妖孽杀害无辜!”
雾凌道。
“唔……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差……”
邪犽对救人一事兴趣缺缺。
“邪犽,你忘了这些人可能是(……走你母亲骨灰的元凶吗?”
雾凌双手叉腰。“啊!对!这些该死的混帐王八蛋!”
邪犽一想起母亲骨灰的事,立刻怒火攻心,二话不说,踩着铁锁便往下飞奔。
雾凌苦笑,跟在邪犽身后,轻巧地沿着铁锁滑翔。
“给我站住!你们这群死秃驴!”
邪犽完全不惧铁锁下的万丈深渊,两脚一蹬,人高高弹起,宛如离弦之箭,飞了十余丈远,刚好落在其中一名僧人的背上。
也不管布袋里头是什么东西,邪犽两手利爪穿肉贯骨,将怪僧连人同背上的布袋一起刺穿,双手接着上下一分,只听见一声凄厉惨叫,鲜血飞溅,布袋里滚出一名女子的半边身躯,底下的僧人也被斜劈成两半,被邪犽随手扔下深谷。
“来者何人?”
余下两名僧人大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高声怒吼,原来他们不但手脚尽黑,就连头脸也是黑得像煤炭一般,只有两只眼睛白晃晃的。
在咬洁月光之下,这两名像是黑炭削成的怪僧手脚干枯细长,四肢在铁桥上滑动的模样就像是人形蜘蛛。
“你们才是什么人呢?”
雾凌落在邪犽身边,高声道:“那个叫天满的妖僧在哪里?你们和明持王有什么关系?”
“无知丫头,我师尊高名岂可轻呼!天满尊师正在闭关修行,绝不能让尔等下贱俗人扰其清修!”
两名怪僧齐声大喊,“纳命来!”
只见怪僧双手一抖,扯下彼此背上的布袋,用力朝邪犽两人掷来,邪犽闪也不闪,双手利爪画出几道银光,将两只布袋斩成四截,只听见几道凄厉惨叫,鲜血、五脏飞溅,布袋里的女子化作尸块,在铁锁桥上翻了几翻,滚入深谷之中。
“嗯?人呢?”
邪犽定睛一看,两名怪僧已不知去向。
“邪犽,在上面!”
雾凌指着夜空,喊道。
邪犽抬头一望,只见两名怪僧飞跃在十丈高空,黝黑的手脚几乎要与夜色合而为一。
“哼,跳得高又怎么样,等你掉下来我还不是一爪一个。”
邪犽冷笑。
岂料两名怪僧在半空中一个筋斗,黑炭般的四肢竟陡然暴长,宛如枪矛般击向邪犽。
邪犽轻易闪过,先踩住其中一人的左脚,再用两手抓住另一人的右手,用力一拽,让两名怪僧在半空相撞。
当的一声,怪僧手脚还来不及收回,已经落到了铁锁桥上。
邪犽纵身飞跃,双脚踩在两名怪僧的胸膛上,左右手的利爪挥舞,将铁锁桥刮得火星乱喷,两名怪僧随即身首异处。
两颗黝黑的头颅滚落深谷,留在铁锁桥上的身躯亦化为烟尘飞散,竟是一滴血也没流。
“哼,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呢,根本不堪一击。”
邪犽冷笑。
一旁的雾凌望向彼岸的半座古寺,方才在山下见到的幽蓝光束便是透过古寺屋脊,往天空射去。
在山下看不清楚,但现在距离不过百丈,就近一看,雾凌这才发现幽蓝光束四周飘散着无数苍白幽魂,混在夜色之中,宛如一片片迎风飞舞的棉絮。
“小心点,邪犽。”
雾凌叮咛道:“我觉得这地方不寻常,前面可能还有凶险。”
“别怕,姐姐,不管有什么东西,我都不会让它们伤到你一根寒毛的。”
邪犽笑道。
“话是你说的,要是我少了一根毛,就唯你是问。”
雾凌亦笑道。
“小心!”
邪犽正欲继续说话,雾凌脸上笑容一僵,猛然将双指置于唇上,朝着邪犽吐出一道狐火。
邪犽大惊,飞身闪避,百忙中转头一瞥,只见一颗黑色的球体闪过狐火,朝着自己扑来。
邪犽本能地用利爪一挥,爪尖刺穿了黑色球体。
猛然间,一股有如病瘟的毒热顺着利爪流进邪犽体内,邪犽两眼一黑,胸口一阵恶心,身体无力,笔直地摔回铁锁桥上。
“邪犽!你没事吧?”
雾凌见状大惊,连忙将邪犽搀起,“受伤了吗?”
“没……没事……”
邪犽喘了几口大气,感觉那令人作呕的毒热缓缓消退,定神往爪尖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扑向自己的竟是怪僧滚下深谷的头颅。
邪犽用力一挥,将头颅砸在铁锁桥上,怪僧头骨碎裂,脑子里钻出无数百足爬虫,皆身长近尺,通体尽黑。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
雾凌又惊愕又恶心,“还好你没被这玩意伤到。”
“……姐姐,刚才我们杀了三个和尚,”
邪犽缓缓起身,“应该还有两颗头才对。”
“嗯,你说得没错。”
雾凌点头,指尖轻触铁锁,邪犽随即感到一阵妖力奔过脚底,“就在我们正下方!”
雾凌言犹在耳,已经有几十条细绳样的乌黑长鞭钻过铁桥锁眼,朝两人的手脚、颈项卷来。
邪犽大喝一声,双手利爪狂舞,将来犯的黑鞭——斩断。
但斩的越多,邪犽胸口便越是恶心。
(可恶……这两个死秃驴的肉里该不会有毒吧?
“邪犽,让我来吧!”
眼见邪犽脚步逐渐虚浮,雾凌生怕他受了什么内伤,喊道。
头昏脑胀下,邪犽重重吁了一口气,往后一纵,雾凌随即口吐狐火,紫色的火焰油光闪亮,又重又沉,透过铁桥锁眼往下延烧,一丛丛的黑鞭全都被烧成灰烬。
从火势之中传出“喀嚓、喀嚓”的诡异声响,只见两颗人头的颈子上长着几十只蟹足,口中生满螺动的虫尾,朝着雾凌爬来。
“哼!”
雾凌见状,再度以狐火焚之,但狐火烧得断人头口里不断生长的虫鞭,却烧不坏人头。
“咦……这两个家伙……怎么不怕我的火呀?”
雾凌大惊。
邪犽见状,满脑昏沉,冲进狐火之中,一爪一个,将两颗人头斩断,大脚踢下深谷。
在利爪将怪僧脑袋剖开的同时,邪犽两眼一黑,跌坐在铁桥上,险些滚落山谷。
“邪犽!你怎么了?”
雾凌奔到邪犽身边,扑去他双肩的火苗,紧张地问道。
“不……只是……”
邪犽喘道,额上冷汗如豆,“这些家伙的体内好像有毒……爪子砍断它们之后……我整个人都不舒服……”
“它们连我的狐火都不怕,体内的毒性想必非同小可,说不定会危及性命。”
雾凌一听,脸色凝重地道:“我们还是先回娘娘身边吧,既然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日后再来不迟。”
“不……”
邪犽深呼吸了几次,感到体内的毒热缓缓消退,重新振作起来,“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偷走我娘骨灰的畜生就在眼前,我不能就这样退缩。
“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说完,邪犽弹了起来,整个人活蹦乱跳。
“你可不要勉强,像刚才那些妖僧,接下来还不知会遇上几个,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一趟的好……”
雾凌见状,仍旧十分担心。
“没关系啦!姐姐,那个叫天满的家伙一定就在前面那栋大屋子里,我们快去把他抓出来吧!”
但邪犽救母心切,对雾凌的警告充耳不闻。
在邪犽的坚持下,雾凌无奈,只能跟着邪犽一起往铁锁桥的彼岸奔去。
进入山谷里侧的古寺后,邪犽和雾凌顺着长廊拾级而下,沿路又杀了四名怪僧。
不知何故,雾凌的狐火虽足以焚去怪僧的四肢手足,却无法毁其头颅夺其性命,只有邪犽的利爪才能将怪僧杀死。
因此,邪犽的体内如今又多了四人份的毒瘟,咒热在胸口聚积不散,两眼亦是黑云笼罩,一呼吸就像有许多黏稠污血在心脏中打滚,难受至极。
“邪犽……你别逞强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请娘娘看看你的伤势吧。”
将邪犽的模样看在眼里,雾凌不安极了,停下脚步道。
在夹道的烛台火光下,两人脚底生出无数的飘忽黑影,在空无一人的长廊幽幽摇曳。
“不……就快到了……”
邪犽脸色苍白,连踏出脚步都显吃力万分,“我娘的骨灰一定就在上面……我刚才好像又听见她的声音了……”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继续往前,”
雾凌正色道:“假如那个天满真的抢走了你娘的骨灰,那你娘的声音恐怕只是他引诱我们来到此地的手段,前头必有凶险,我们现在得赶快离……”
猛然间,脚底一阵“轰隆”声,四周地面崩落,无数黑手往两人卷来。邪犽尚未恢复,反应不及,雾凌只能连忙喷出狐火。
但与方才所杀的怪僧不同,眼前的黑手竟不惧狐火焚烧,二穿过紫色烈焰,卷住了雾凌的手脚。
“呀!”
雾凌惊叫一声,只见地板碎裂处黑雾冉冉渗露,鼻中只闻一股异味,初时甜腻无比,但随即转为令人肠胃绞拧的恶臭。
那异味直冲脑门,雾凌禁受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雾凌!”
邪犽大惊,无奈四肢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数长臂将雾凌拖入黑暗之中。
邪犽一个咬牙,不及细思,两脚一纵,从地板的裂缝处跳了下去。
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瘴气随即将邪犽笼罩,他双眼本能地在暗中见物,但这瘴气却比夜色更黑,以至于他不但什么都看不见,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
“咚”的一声,邪犽掉落在地,闷热瘴气从四面八方,有如湿透的棉花一样缠绕在身上。
“雾凌!姐姐!你在哪里?”
邪犽站起身来,焦急大喊,但嗓音却石沉大海,被四周的黑暗给吸收了。
咕噜……咕噜……
某种东西滑过邪犽的脚掌,从他身边蠕动而过。
邪犽大惊,右手利爪一劈,爪尖传来血肉断绝的触感,一股热液溅在脸上,腥臭无比。
“可恶!你到底是谁?把雾凌放了!有胆子就冲着我来!”
邪犽怒不可遏,大吼道。、说也奇怪,坠入瘴气之后,原本有如淤泥般沉积在邪犽胸口的瘟热,此时就像是被怒火给蒸融似的,化成了凝稠黑血,顺着脉搏在邪犽的体内缓缓流动。
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触在邪犽的体内静静地扩散开来,像是无数虫蚁咬鸣,也像是无数细针灸剌,一点一滴透进全身血肉,浸润五脏六腑。
但邪犽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相反的,他发现自己神智清明了,身体又逐渐充满了力气,而且是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力量。
邪犽大口喘息,他浑身发热,整个人就像是落在沸腾的汤里,汗如雨下,但这燥热却让他感到十分舒适,就像是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
邪犽没有发现,不知从哪冒出的幽蓝火焰已经燃去了他的衣物,他赤裸肌肤底下正透出晚霞一般的赤色光辉,甚至连头发也逐渐转成赭红。
突然间,邪犽能够看见了,浓厚的瘴气再也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从轮廓看来,他所在之处过去可能是一座宽敞的佛堂,只是现在不论墙上、地上,都铺满了狰狞的鲜红血肉,肉块连接成一大片的肉墙,一抽一抽地蠕动所生热气与湿气让佛堂成了一座黏腻的肉室,简直就像是身陷于巨兽的腹中。自蠕动的肉壁里埋着无数的女子,有长有幼,被阳物形状的粗长肉藤捆绑,肉藤末端不知止歇地在这些女子的股间抽动着。
大量糨糊状的绿色黏液从女子们的口耳鼻眼,以及阴户、肛门中滴落,“啪搭、啪搭”地落在地上,每一团都有巴掌大。每个人的腹部都隐隐闪耀着幽蓝鬼光,有如灯火般点缀着偌大肉室。
邪犽视线匆匆一扫,乍看之下,女子的数量竟有数百之谱。
(这栋屋子上头喷出的鬼光,定是这些人造成的……不过她们为什么会身带鬼光呢?
几名貌似有孕在身的女子扭动腰臀,会阴处裂开一道大口,紫色肉胎滚出,其大无比,原来产下的竟不是胎儿,而是成人!
(那是……死人?
从女子双腿间坠地的男子,身上还包裹着一层肉膜,底下透出鬼光。
(这些女子……胎中怀鬼……再产为肉身吗?
正困惑着,邪犽的头顶传来一阵干哑的笑声。
“呵呵呵呵……你就是邪犽吗?”
邪犽仰头上望,只见眼前那高大佛像身上的肉藤缓缓褪去,露出佛首。但仔细一看,那佛首并非以木石雕刻而成,而是一颗活生生的巨大头颅。
黏满污血的头颅须眉皆赤,头顶无发,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割。
邪犽目光往巨首旁边一瞥,赫然发现雾凌的双脚被肉藤吊起,头下脚上地挂在巨首耳边。
“雾凌!”
邪犽纵身飞跃,朝巨首冲去。
“无知小辈!”
巨首喝道,同时上下左右无数肉藤往邪犽身上卷来。
邪犽利爪狂舞,但肉藤数量太多,双手劈砍不及,终于四肢被擒,动弹不得。
“呵呵呵呵……”
巨首见状,冷笑道:“从妖星降世,转眼已近二十年了,今日肉胎大成,梵天招引之术终将功德圆满。”
“你……你是谁?”
被卷成肉球,半挂空中的邪犽,咬断口鼻附近的肉藤,高声怒道。
“小鬼,你不识贫僧,贫僧却在你出世前就识得你了。”
巨首回答,“贫僧法号天满,乃镜泉国护国法师,受陛下之命,特意在此将你的肉身封闭。”
“镜泉国……护国法师?”
邪犽一听,炽盛怒火立刻涌上胸口,“你是明持王的手下!我要杀了你,再杀了明持王!”
“愚蠢,明持王乃是尔父。”
天满斥道:“世上只有子为父亡,焉有逆子试父?何况你这具身躯本就是陛下为了行梵天招引之术而生的,没有陛下,哪有今日的你?你的命本就属于陛下,如今天命得以完全,你该欢欣受死才是,切莫如同那不孝女望云氏,擅自逃离,还连累贫僧受陛下责难。”
“你……你说什么?”
尽管怒火攻心,邪犽却无法将天满的话抛诸耳后,“明持王那畜生……是我爹?”
“何止如此,陛下还是你这小耗子的祖爷呢!”
天满大笑,“因为望云氏可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啊!盖天下之间,唯有父女交合产下的妖子,才有足够的邪气,能诱引妖星入居。”
邪犽一听,宛如青天霹雳,当场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明持王与望云氏乱伦所生。
(难怪……不管我怎么问,娘她从来不说以前的事情……原来……娘竟是被自己的生父给……〕“嗯嗯……”
天满言毕,车轮大的混浊双眼挪到了一旁的雾凌身上,咧嘴笑道:“传说狐媚一族之女,其阴乃天下至淫,凡人男子一旦以阳入之,均沉溺不得自拔,如此天人美味,给你这小鬼实在是太过糟蹋。想贫僧这十几年来,日夜深耕,虽遍尝国内女子膣肉,却从没体验过妖女滋味,晋见陛下之前,不妨好好品尝一番。”
邪犽回过神来,听见天满的淫秽之言,杀意暴起,一股强大热劲立即从骨髓深处窜出。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邪犽大吼,嗓音如雷震天。
令人毛骨悚然的鲜红光芒从邪犽手脚各处绽放,天满的肉藤一被那红光照耀,便立时萎缩成渺小毫毛。
一时间,天摇地晃,栋梁“吱吱”作响,覆盖佛堂的血肉一片一片地干涸脱落,被埋在肉壁里的女子身躯也接二连三爆碎开来,一转眼,充满瘴气的肉室竟成了遍布污秽血肉的老朽佛堂。
在佛堂的中心,强大的妖力有如旋风,从邪犽身上往四周刮散。
“什么?这小子身上……怎么会有这等无匹的妖力?”
天满大惊失色,眼见自己无法抵御,急忙用剩余的肉藤将脑袋绑起,从佛像颈子上运下。
邪犽在空中踏出一步,好似那儿有肉眼看不见的地面,快步奔至雾凌身边,将她横抱在怀中。
“站住,死秃驴。”
邪犽喝道,他横亘半空,赤发飞扬,周身被一轮红光笼罩,宛如星辰下凡,两眼一瞪,将天满最后几根赖以逃命的肉藤也照成了灰。
“啊啊!施主大发慈悲!贫僧……贫僧只是遵照明持王陛下的指示罢了!”
失去肉藤这延长的手脚,天满无计可施,巨大的头颅半边陷入佛堂破烂的地板,脸上表情又惊又窘。
“哦?是吗?”
邪犽冷笑,“那你告诉我,明持王那畜生在什么地方?”
“啊……这……”
天满犹豫半晌,邪犽遂再以红光照射,天满的巨大脑袋立刻散发出浓浓的毒烟,越烧越小。
“啊啊啊!”
天满痛苦至极,“施主!陛下所在之处,贫僧也不甚清楚……”
“什么!”
邪犽大怒,便欲将天满碎尸万段。
“等等!虽然贫僧不清楚陛下所在,但有方法能找到陛下!”
天满慌忙大喊,“不瞒施主,二十年前,镜泉国都城长夏城便位于此处,但于行梵天招引之术后,地脉大变,灵穴黄泉洞猛然下坠千百余丈,深入地底,贫僧之昭日寺反而被拉抬至群山之间……”
“谁管你那么多!”
邪犽大怒,“告诉我怎么找明持王!”
“是是!”
天满满脸惊恐,血汗涔涔而落,“眼下昭日寺的深谷乃是长夏城沿地脉移动的痕迹,施主只要沿着深谷进入地中,再顺着发光的鬼苔,便能顺利找到陛下及长夏城之所在。”
“哦?这么简单?”
邪犽笑道:“很好,我知道了。”
“善哉善哉。”
天满见邪犽面露笑容,连忙又道:“望施主本慈悲之心,留贫僧一命,贫僧日后必涌泉以……”
嗡的一声,邪犽的利爪一挥,爪尖散发出一道状似月牙的墨黑剑气,凡刻划之处,不论血肉木石,尽皆化为煤灰。
“啊啊!施主!请大发慈悲啊!”
脑袋被削掉半块的天满哀号道。
“感觉很好吧?”
邪犽冷笑,“想必比女子阴肉的滋味更加美妙,别客气,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说完,邪犽爪尖轻点,墨黑剑气如露,一粒一粒穿过天满的头颅,一点一滴地将他化为烟灰。
天满不停哀号求饶,但邪犽越见他痛苦,心中便越是畅快,砍得开心极了。
最后,天满被邪犽化得只剩一块脑髓,只有这块脑髓不受剑气影响。
邪犽哼了一声,抱着昏迷不醒的雾凌两脚落地,身子一弯,利爪刺过天满的脑髓,将其瞬间化成腐肉,随手弃置。
从天满脑髓中,一股厚重不化的瘟毒流入邪犽体内,较之方才所杀的妖僧浓烈上十数倍,但不同的是,现在的邪犽再也不以为奇了。
邪犽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抵挡,就让这股火辣毒热在体内周旋,散入血脉,与自身筋肉结合。
一旦敞开心胸,那漆黑的毒热顿时化为美妙的酥麻,奔过四肢百骸,就像是有无数女子用纤纤素手,若即若离地在身躯各处轻柔爱抚,令邪犽欲火填膺,兴奋难耐。
双腿之间猛然燥热悸动,低头一看,只见他的男阳怒威高挺,顶着雾凌臀上的衣物,紫深近黑的龟头肉冠伞张,马眼滴着淫汁,整根肉茎灼烫得有如烧红的铁棒。
望向怀中昏迷的雾凌,感受她体内清新诱人的阴气,邪犽不禁忆起昨晚两人在帐中云雨缠绵的美妙,更是难以把持。